陈煜寒松了一口气，跟贺衍一起把陈继炀送回了家。
贺衍把陈继炀放到床上，直勾勾地看着陈煜寒，盯到陈煜寒都有些不自在了，陈煜寒问：“我脸上有东西？”
贺衍没回答，良久，陈煜寒刚想朝他吻过来，就听到贺衍对他说：“陈煜寒。”
陈煜寒停下动作，“嗯？”
贺衍：“别等我了。”
他想起黄信忠说的话，林凯知道自己有病都知道离陈煜寒远远的，自己为什么还眼巴巴地凑上去。
更何况，他不止有病，还有一个疯子跟着。
陈煜寒疑惑地问：“等什么？”
然后贺衍就不敢继续看他了，他怕再看一眼，自己又舍不得了。
他别开头，避开陈煜寒的眼睛，说：“别等我了，我要走了。”
“去哪？”陈煜寒感觉贺衍现在很不对劲，心里愈发堵得厉害。
贺衍平静地说：“出国。”
陈煜寒回答：“我等你。”
“别等了。”贺衍说，“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陈煜寒不明白，眼睛涌上一阵酸涩，半分钟里都没听到回答，他再次开口问他，“你什么意思？”
贺衍还是扭头不说话。
没得到回应，陈煜寒倏地站起身走到贺衍跟前，贺衍避开眼神，他就让贺衍不要动，伸出左手扶住他的脑袋，问：“贺衍你什么意思？”
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陈煜寒不明白贺衍好好的怎么会说这种话。他心里发堵，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贺衍非得做到这个份上，他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陈煜寒问他。
贺衍闭上眼睛沉声道：“我的错，别等了。”
陈煜寒又问：“你有什么错？”
贺衍苦笑，“陈煜寒你别问了，我真的要走了。”
“走什么？在我身边不好吗？”陈煜寒伸出一只手的手臂搂着他，“贺启行会继续缠着你，我们去报警吧。”
他转念一想，低声自嘲道：“我太傻了，要是可以的话你早就报警了，用不着我来提醒你。”
“没事，以后我们都留个心眼，多提防提防他，如果他还敢对你动手，我会先——”
“陈煜寒。”贺衍出声打断他的话，用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柔声道：“谢谢你，但是我真的得走了。”
“我……”
陈煜寒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贺衍谢谢他什么？又为什么非得要走？在这里自己还可以陪着他啊，走就算了，为什么非得叫自己别等他呢？再怎么样，自己肯定会等他的啊。
心里那根弦被扯断，无数的不可置信和后怕涌上来，他是怪自己拦着他动手吗？怪自己不懂他？非要掺和他和贺启行之间的恩怨？自以为是地逞英雄？
他脑子里思绪万千，一团乱麻，他理不清楚了，只能怔怔地看着贺衍。
无数个问题堵在喉咙发不出来，他只能咬牙赌气，执拗地问：“所以呢？要分手吗？”
贺衍没回答，起身准备开门。
陈煜寒拉住他的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问他：“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嗯。”贺衍的手无法抑制地抖动起来，心脏的疼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只能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发出一个字的声音。
“嗯是什么意思？”陈煜寒哽咽着问他，“为什么？”
贺衍没再继续说话，迅速开门出去，一滴眼泪迅速划过脸颊，然后又消失不见。
陈煜寒追出去，面对他的是一扇禁闭的大门。他拍着门叫他，“贺衍，你说清楚。”
门内的人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你把话说清楚，求求你了，贺衍。”
“别这么不明不白的，我受不住。”
楼上下来两个人，盯着他不断回头望，陈煜寒没管他们，继续拍门叫道：“你说清楚，给我个理由。”
宋菁听到声音，开门看见陈煜寒站在那里，问：“怎么了？哭这么厉害。”
陈煜寒扭头看着她，说：“妈，你让贺衍开门把话说清楚。”
宋菁问他：“贺衍在家？那怎么不开门？”
她走过去拍着贺衍家的门，柔声说：“小衍，开门，我是宋阿姨，你和小寒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了，别生气。”
门内依然没有动静，宋菁回头望着哭得有些崩溃的陈煜寒，叹了口气说：“小衍不在里面吧，你们怎么了？”
在她的印象中，贺衍对自家儿子，是有求必应的，哪怕再不合理的要求都会满足，现在却不应他们的敲门声，她看着陈煜寒，从小到大，自己都没见他这么哭过。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又想两个孩子之间的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瞎掺和什么？于是走过去，抱住陈煜寒，顺了顺他的背，然后看着他，没带纸巾，陈煜寒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她拉长自己的袖子，擦掉了他的眼泪，还有鼻涕。
她心疼地说：“哭什么？明天你们两个肯定又好了。”
陈煜寒的眼泪还在流，他说：“不会了，他要出国了，不会回来了。”
宋菁疑惑道：“出国？”
陈煜寒说：“对，他说他不会回来了。”
“那还有微信啊，又不是死了。”宋菁问陈煜寒，“还要继续跟他说话吗？”
陈煜寒点头，宋菁又举起另外一只袖子，把他的眼泪擦干净，轻声说：“那就好好说，别哭太狠了。”
陈煜寒还是点头，宋菁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家关上了门。她还是不放心，扒着门眼看外面，后面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不太好，就离开了。
孩子们都大了，有些事情自己会解决好。
陈煜寒哭得已经没有力气了，他靠在门上，好半天不说一句话，等自己喘过来气了，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然后突然哽咽，说：“不分手了好不好。”
门内还是没有声音，陈煜寒慢慢说着，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不分手了好不好？”
他浑身冰冷，心里已经被巨大的恐慌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无措地拍着门，絮絮叨叨地重复一句话。
面对那扇门，他没有转身，眼泪如洪水决堤一般落下，明明以前他从来不会哭的，可是这半年里他哭了好多次，他想，贺衍真是一个坏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门内都再没有任何声音，陈煜寒光是哭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一声不吭地靠在门外睡着了。
宋菁打开门，让陈川把陈煜寒抱了进去。
半夜，陈煜寒突然发起了高烧，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宋菁他们也听不清。
他们帮陈煜寒请了假，然后给李文希打了电话。
李文希说贺衍确实要出国。
等到陈煜寒彻底清醒过来后，李文希把自己在家门口发现的东西递给他。
包装精致，上面写着：
陈煜寒生日快乐，高考加油。
宋菁没打开，递给陈煜寒后，陈煜寒也没打开。
他没有任何反应，一场高烧过后，他对这些东西都变得很迟钝，拿在手里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病彻底好了，陈煜寒出门抬手敲了对面的门，不出意外没有丝毫反应，宋菁说贺衍已经出国了，这个房子原本是宋哲买下来给贺衍住的，现在也没有人了。
但是陈煜寒还是会每天都去敲门，也同样每天都没有人开，循环往复，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邹磊他们没有看到贺衍的人，问他贺哥去哪了，他一开始没有说话，后面被问的烦了，就说关你什么事。
旁边的桌子空空荡荡的，好像那个人从来不存在。
陈煜寒有时会想，自己好像脑袋不太清楚，真的做了一场梦。
可是那份还未拆开的礼物，以及邹磊他们的念叨，都在告诉他，好像不是梦。
他抬手拆开那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看着他们的合照，他在里面笑得好开心啊，可是旁边那个人的脸上缺了一块，他想，怎么没有脸啊。
然后他把手机打开，对着那张合照看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很久之后，自己的手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没刻意保存那张照片，然后照片就不出意料地丢了。
他也没想着恢复数据，太麻烦了，没必要。
于是他又看着那张缺失的拼图，发起了呆。
邹磊他们也不再念叨贺哥了，只是总会莫名其妙地给自己送很多东西，每天一瓶牛奶和几颗他爱吃的糖，除此之外，还贴心地给自己准备了好多只笔。
“我有脑子。”陈煜寒无奈地说，“我笔绝对不会再丢了。”
自己除了帮他们补习功课之外，还得听他们念叨一些他们自以为好笑的笑话。
陈煜寒每次都给他们面子，毕竟三个人在自己面前铆足了劲逗他开心，不笑也太不近人情了。
这学期期末，他毫不意外地拿了第一，张博深跑过来激动地叫他大哥，他给打住了。
什么大哥，他没有那个保护别人的能力，还不配被叫大哥。
快高考时，学校组织了高考动员大会，看着台上慨慷激昂的老师，他低头背着古诗，等大会结束后，操场上人潮涌动，隔壁班的男生不小心一脚踩上他的鞋，不好意思地跟他说对不起。
他低头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张了张嘴，说：“没关系。”
高考的前几天，那三个举着笔对他拜了又拜，被他连忙挥手拍开，笑骂：“别让我折寿。”
二中的食堂在那几天格外丰厚，以前连土豆丝都炒不熟，现在陈煜寒居然能吃得一干二净，张博深那家伙餐盘上的猪皮凝结在一起，去倒剩菜时怎么拍都掉不下来。
他们三个在旁边抱着手看戏，看张博深嘴角抽搐，不信邪地奋力往装剩菜的桶里拼命拍着，那份猪皮就是纹丝不动。
几人笑弯了腰，陈煜寒踢了迟尚轩一脚，让他过去帮忙。
高考结束后，天上下起了大雨，他走出校门顺车打了个车，却没想到在路上出了车祸。
人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他又在医院里呆了几个星期，期间邹磊和迟尚轩两个人总是过来陪着他，晚上赶都赶不走，两个大男人憋屈地蜷缩在隔壁那张唯一闲置的空床上。
张博深晚上得陪奶奶，白天又继续再过来，陈煜寒笑骂他们神经病，自己又不是快死了，轮得到他们在这里伺候自己？
林凯来过几次，两人不咸不淡地扯着闲话，坐了一会儿后又走了。
陈煜寒也在医院里想了很多，然后沉沉地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