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和陈煜寒并肩走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拽住，贺衍一愣，垂在身侧的指尖蜷缩起来，一股电流从脚底直攀心口，发麻发酥，他深呼吸问陈煜寒：“你……”
陈煜寒同样也以为贺衍拽着自己，下意识伸手去抓，摸到一个肉嘟嘟的东西，以为是什么不明物种爬到自己身上，后背开始冒起冷汗，僵硬着微微侧头去看贺衍。
脑子不太清醒，只看到贺衍的嘴巴张了张，身后的东西就猝不及防地动了。
他心里直发麻，身子猛地一抽立马闪开，却被人一把抱住一条腿。
一瞬间，他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贺衍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身子被什么东西撞到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低头一看，一个矮小的身影直接抱住自己的腿，哥哥哥哥地叫着。
他跟陈煜寒各有一条腿被抱着，小孩直接从他们腿上抱着滑下去，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松了一口气后，他看了一眼陈煜寒又很快错开目光，垂下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孩，两人的腿被钳制住，紧紧挨着，隔着裤子都能让人心烦意乱。
“谁家的小孩？”陈煜寒看清楚地上的人后缓了过来，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失面子，佯装镇定地问。
抬头看向四周，原本热闹的校园只剩三三两两的人成群结队地走着，往外看去，校门外的人也都在忙着赶路，只剩下保安和主任在那里交谈。
他们把小孩拉开。
“叨叨，叨叨。”小孩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口齿不清地叫着，一个劲地把手往嘴里塞。
贺衍蹲下身，把小孩的手往外拉，温声提醒他：“不能吃手。”
“呜呜呜——”小孩眼巴巴地看着贺衍，突然大哭起来。
陈煜寒不解，慌道：“怎么哭起来了？唉唉唉，你别哭啊。”
小孩哭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剩两颗孤零零的牙齿暴露在外，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贺衍有些头疼，他没和小孩相处过，不知道怎么哄。
陈煜寒蹲下身子，看着正在大哭的小孩，威胁道：“唉，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跟着哭了！”
见小孩哭到停不下来，陈煜寒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
贺衍看着他：“你……”
他左看看右看看，路过的学生时不时地往这边瞅，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
“陈煜寒！”贺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陈煜寒立马噤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脑门发亮的主任气冲冲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欺负我儿子？”主任问。
陈煜寒：“……你儿子？！”
主任把正在哭的小孩拉过去，“别淌狗尿。”
“……”
陈煜寒摸摸头，“主任，你儿子真年轻。”
最后看了看小男孩的大嘴巴，又道：“跟你长得也很像。”
主任抄起手里面的书对着陈煜寒的脑袋就是一击，气愤地说：“我只是长的老！”
他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疑惑为什么都喜欢打自己的头。
“哦哦，主任最年轻了，都是为我们操心操的，为了祖国的花朵贡献自己的发丝，感天地泣鬼神……”
贺衍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也没什么说的：“……”
主任出声打断陈煜寒的施法：“……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当然是歌颂祖国的园丁！”
主任的脸臭得，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他们两个有些头疼，打发他们赶紧走，“多晚了，滚回家吃饭去！”
陈煜寒问：“那主任你呢？”
主任立马如沐春风地笑道：“带我儿子回家见媳妇。”
“……主任你媳妇长什么样啊？”陈煜寒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主任笑成这样。
主任立马瞪了他一眼，“说你听你又不知道，指你看你又看不着，滚回家去！”
“我也回家了。”他牵着旁边小男孩的手笑道，“走吧，回家。”
小男孩哭的一抽一抽的，屁颠屁颠地跟着主任离开了。
陈煜寒心想，主任不去学习变脸，简直就是损失！是对他天赋的埋没！
贺衍看着小小的人被主任牵着走，因为只比旁边的人膝盖高了点，走起来有些费劲。
倒像是被拽着往前。
主任看了一眼走得费劲的人，蹲下将其抱了起来。
他想起陈煜寒以前，也没比那小孩高多少。
可能他那时候也小，只觉得贺启行太高力气太大了。
所以陈煜寒看到自己被贺启行强拽着走的时候，是怎么有勇气冲向前去拼命把那个人往外推的呢？
“不许欺负他！”陈煜寒手脚并用地往贺启行腿上踢，大声嚷嚷，“你个大坏蛋！”
贺启行被他整烦了，一脚将其踢开，看着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的人摔在地上，贺启行没再多看一眼，直接拽着贺衍就要往外走。
陈煜寒的脚很痛，看到那个大坏蛋继续拽着贺衍，立马爬起来冲过去，一口咬在贺启行拽贺衍的那只手上。
他咬得使劲，贺启行低声骂了一句，把手甩开，一巴掌扇了过去，被陈煜寒拽住，嘴里流着血一直叫着：“大坏蛋大坏蛋！”
事后陈煜寒捧着那颗掉落的牙齿，哭着说：“贺衍，怎……怎么办啊，我的牙掉了，嘴里也流血了。”
他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大声对自己现在的症状下了定义：”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贺衍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比起当时的自己，陈煜寒简直太勇敢了。
“走吧，请你吃晚饭。”贺衍淡淡地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吃什么？”陈煜寒在脑子里搜寻食物，准备好好坑一把贺衍。
“烤鱼。”贺衍看着陈煜寒说。
“我海鲜过敏！”陈煜寒气着解释。
“那点碗牛肉粉让你在旁边嗦。”贺衍的嘴有些压不住，笑着看陈煜寒。
陈煜寒双手抱胸，站在原地不走了，“那我不吃了。”
“我也不吃了。”
陈煜寒：“？”
贺衍：“没你在旁边看着，吃的不香。”
他喵的，贺衍就是故意的！让我在旁边看他吃烤鱼我在旁边嗦粉？！
陈煜寒想拍拍贺衍的脑袋，看看里面还有多少坏水。
“走走走。”陈煜寒不耐烦地说，“趁我现在没反悔。”
两人前脚刚踏出校门，后脚就听见张博深的声音。
“贺哥！陈煜寒！”张博深背着书包跑过来，还没把气喘匀就继续说，“你们两个居然还没走呢？”
……操，来个碍事的。
陈煜寒反应过来后把自己对于兄弟不好的想法甩出去，心想自己前天才感动得说要对张博深好一点，今天居然觉得张博深碍事起来，自己真的想一出是一出。
要不得要不得，这种想法使不得。
“你怎么来了？”陈煜寒嘴角上扬，笑着说。
张博深看了一眼陈煜寒，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心想求他别笑了，自己心里面看着他笑得有点发怵。
刚刚想回呛他两句，最后想了一下又算了，懒得计较。
毕竟自己没帮他争取到那半碗饭。
“我刚刚给他们发完答题卡，嘿，你说巧不巧，”张博深说，“刚刚下楼就看到主任牵着一小孩，一说回家见媳妇笑得跟朵花似的，然后出校门就遇到了你们！”
陈煜寒淡淡地哦了一声，贺衍在旁边拿手机定着餐厅的位置，没抬头看一眼他们。
“你见过主任媳妇？长得很好看？”陈煜寒问。
张博深挑眉，“好不好看无所谓，主要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陈煜寒想，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他怎么看贺衍就长得好看呢？
不对，他否定这个想法，是人家贺衍长得本来就很好看，不止他一个人觉得。
“去哪儿啊你们？”张博深顺嘴一问。
“吃饭，一起吗？”贺衍抬头说。
没搞错吧，你请我吃饭叫上这家伙？陈煜寒皱眉看着贺衍。
然后又心痛地把自己这个不好的想法甩出去，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是东西。
贺衍垂眸看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张博深看陈煜寒不太高兴的样子，说：“不了，今天没考好，我得回家献殷勤做乖孙子去。”
陈煜寒呛道：“你哪次考好过？”
张博深：“……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走了兄弟，你们两个慢慢吃。”
“嗯。”贺衍漫不经心地回他，感觉远处有人在盯着自己，后背不战而栗。
那股目光是敌非友，不怀好意，他抬眼看去，又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怎么了？”陈煜寒也朝贺衍望向的方向看，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什么。”贺衍说，“走吧。”
张博深跟他们打完招呼就走了。
终于走了，不对，我这是在干嘛？陈煜寒有些郁闷，就一起吃个饭而已，至于吗？
于是抬头看了一眼贺衍，心想至于。
陈煜寒想到贺衍帮自己赶作业时行云流水文思泉涌的样子，再加上这段时间无论是平时的测试还是作业，心里面估摸着贺衍的成绩其实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他揪着贺衍的书包带，有些好奇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转学？”
不是因为成绩。
而贺衍那个所谓的爸，毕竟年纪也大了，估计贺衍都比他高了，肯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动手了，应该也不至于让他在高三这么关键的阶段转学。
贺衍把手机揣兜里，“你真想知道？”
陈煜寒点头，诚恳道：“想。”
贺衍看着陈煜寒求知若渴的眼神，直言，“因为我是gay。”
“啊？”陈煜寒说，“就这？”
贺衍迟疑一会儿，点头。
陈煜寒不满，“gay怎么了？又没招惹到他们，怎么能让你转学呢？”
“不转学不就见不到你了？”贺衍承认，转学其实还有私心。
“……”陈煜寒听到这话有些害臊，怀疑自己想偏了。
怎么知道贺衍的性取向后自己就老是自作多情？明明贺衍没有喜欢的人！
“主要是高三了。”陈煜寒表情不太自然。
贺衍看着他，“对我没有影响。”
“行吧。”陈煜寒羡慕道：“换作是我就不一定了，我特容易受影响。”
“主要是我容易胡思乱想，不管是生理上的感冒发烧，还是心理上的焦虑恐慌，都很容易影响我。”
贺衍想起他墙上的奖状，宋菁和陈川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在意成绩的人，“考不好你爸妈也不会揍你，怕什么？”
“我就不能对自己要求高一点了？”陈煜寒说，“我也是一个有追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