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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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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行老丈带着施又宜左转右绕,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抵达屋主的住处。老丈上前轻扣木门上的铜环。过了不久,“咿呀”一声,木门自内向外打开,从里走出个脸色蜡黄,两颊凹陷,脸上纹路都刻着“愁苦”二字的中年妇人。施又宜原本一肚子的火气,如同壶中烧的热水,已经沸腾到极点。可亲眼见到这妇人,立时仿佛提壶离灶,怒气就被削去了一半。

但她还是要问个清楚:“娘子为何突然出尔反尔,要将我赁下的屋舍即刻卖出,让我如何立寻他处。”

那妇人说话声音如同风中的蜡烛,忽大忽小:“娘子对不住,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三月上旬我家官人忽患眼疾,双眼中不知为何长出了一层白雾,看东西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出去干活,每月还需药钱将养,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只我一人支撑实在负累过重。前些日子我们终于寻到一位神医说有法子治愈。神医也有言在先,眼睛精细,他一次需花费诸多气力和各种药材,后续还需要好几个月时日调理,花销肯定不少。可是机会难得,只能尽力一试,若多花时日慢慢凑钱,一则怕眼睛病势继续恶化,二则怕神医云游他乡杳无音信。思来想去,我们才不得将这祖上留下的屋舍卖掉凑足诊金。”

隔着三四步距离,施又宜已然嗅到她身上浓重的苦涩药味,根本无需怀疑妇人话中真伪。她又想到自己阿娘,若是不缺银两,或许也不会阴阳相隔。继续与对方纠缠对错,不过是一个辛苦人,为难一个苦命人。

两人反复絮叨磋商,最终定下留些时日给施又宜另寻新铺面,六月末搬出。算算时间,也只剩余二十来天。

看着施又宜低眉臊眼闷闷不乐,原本来时路上张牙舞爪的气势全无,牙行老丈忍不住出言安慰:“小娘子另觅铺面未必是坏事。现下这处铺面风水不佳,小娘子都能经营得红红火火,换一处旺地施展本事,或许小娘子更能财源滚滚,盆满钵满,名满金陵呢。”

施又宜勉强扯扯嘴角:“借老丈吉言了。”

施又宜回到家的头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埋在地下的陶罐掏出来,数了数里面存着的碎银铜板。这大半年将近存了十四两银子,加上原本剩余压箱底的,拢共十七两银子并些零头。

她暗自下定决心,既然要另寻他处,干脆就扩大门脸,不做朝食,转做午、晚膳,这样更有赚头。

牙行老丈办事效率确实很高,没过两天就又给她物色到一处铺面。老丈已经摸清了施又宜的脾性,故而首先便带她去看便宜的那处。

这处屋舍不在三山街市之中,而是在近河畔的一条巷子中。环境倒是很清幽适合居住。可是施又宜前后绕了一圈,便回绝老丈。“这个地儿不合适。”

老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可是我能给你找到的价钱最低又适合孤身娘子居住的屋舍了。旁的地方太过污糟,三教九流混杂,不敢带小娘子前去。”

施又宜道:“这个屋舍左右只有四五间铺子,且不是卖吃食的。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若不是提前得知,随兴而至的客人,极少会留意到此处。做生意的,最讲究人气兴旺。”

老丈了然,夸赞道:“小娘子心思缜密。”

这次找铺面较前次磋磨不少,施又宜一连看了十几家铺面,终于接受了现实——好铺面不少,只是她赁不起。

一直拖到六月二十六,施又宜终于选定了,新铺面位于三山街市北面,与现在的铺子正好位于街市两端。

前头的铺面估摸一口气能摆下十来张桌子。后院虽然也是一进的屋舍,可厢房、耳房都比原先的宽敞了不少。还有个栽着几株郁郁葱葱的桂花树的正经院子,日后可以望月赏桂。最最重要的是,院中有一口井汲水,能省不少事。自然赁屋价钱也翻上几番,每月须二两五钱银子。

下定之前,她忍不住先探清虚实:“这个屋主不会又因为缺钱突然卖掉了吧?”

牙行老丈哈哈大笑:“小娘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那是自然,吃一堑长一智。搬家可是个麻烦事。过去漂泊三年,她都不敢买大物件,就怕上了路带不走,浪费银钱。好不容易打算安定下来,还遇上这档子临时卖屋的事。

牙行老丈正色道:“小娘子放一百心,此屋主可是大户人家,绝对不差钱。”

没钱的屋主有风险,有钱的屋主却不好说话,不仅一分钱都不肯少,还得先付一个季度赁钱。任施又宜把好话说尽,嗓子冒烟,那代表主家来签契约的管事妈妈就是铁石心肠岿然不动,上下嘴皮只吐两个字:“不行。”

见施又宜还不死心,这位身着绸缎,发髻簪金钗,气派十足的管事妈妈索性从椅子上起身,不紧不慢地对着牙行老丈说:“吴先生,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您也知道我们主家是个爽快人,最不爱和那些磨磨唧唧的人打交道。”

这番较量以施又宜败北告终。她一面在文书按上手印,一面心中恨恨地想:自己早晚要在金陵买个大铺子,大宅院!

铺面落定,施又宜又托牙行老丈帮忙留意有无能在厨下帮佣的娘子妇人,做午晚膳她一人定然忙活不过来。

牙行老丈却道:“小娘子若还有余钱,不如买个婢子。我给你介绍一人牙子,他那的婢子仆妇,一般三四两银子可买下。金陵价高,寻常外出做工月钱也得给六七百钱。经年累月,买婢子比雇人合算多了。也不怕人偷学手艺后另立门户。更何况,有些油滑之人,见你是个年轻娘子,没准会欺到你头上去。”

施又宜醍醐灌顶,忍不住向老丈作揖:“多谢老丈提点。”

她倒不怕有人敢骑到她头上,但辛苦学来的菜式,若是轻易被人偷师,那可真咽不下这口气。

人牙子姓黄。在此地也有些名头,人称“黄爷”,很胖,肚子大的仿佛一座移动的粮仓。

“小娘子想寻个什么样的?”

“手脚伶俐,身体健壮,吃得了苦的。”

黄爷大手一挥,很快有手下带出来七八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婢子。

施又宜一个个打量过去,这个年纪太大,这个面无血色,这个面相不善……

正当她踌躇之际,一位年轻娘子奋力从后排挤出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她却不起身,而是伏在地上,对施又宜说:“小娘子,求求你选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干。”

黄爷低头一看:“哎,谁把她也带出来了?小娘子,这个可不属于你要的低等婢子范围啊。”

施又宜受此婢子五体投地之大礼,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听她声音中满是凄楚,动了微微恻隐之心。她暗忖,眼前这排确实没有看中的,地上的这位婢子虽看不清面容,但听声观形,应当和自己年岁差不多,日后一同协作,倒也合得来。

施又宜清清嗓子,试探问道:“黄爷,那请问这位婢子要几个钱?”

“小娘子是吴先生介绍过来的,我也不诓你,最便宜也得这个数。”

黄爷两根萝卜样粗短的手指在空中交叠比划出一个数字。

十两银子!!!

黄爷怎么知道她今日出门正好带了十两银子!!!

施又宜险些要从地上一蹦三尺高,她原以为多不过五六两,咬咬牙也就罢了。她将这个婢子从头发丝瞧到脚底板,又从脚底板瞧到头发丝,也没瞧出什么稀奇的地方。

“她凭什么值十两银子?坐地起价,您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黄爷嘿嘿一笑,伸手将那娘子提溜起来,又掐着下巴将她的脸抬起。

“你看看这长相,杏眼琼鼻瓜子脸儿。自小在大户人家当差为婢,跟着贵女们一起识字念书,琴棋书画不在话下。也就是您来的早了些,还能见着她。凭着这花容月貌,多得是过路富商买回去做妾呢。就算不做妾,去到这秦淮河边的画舫馆里,没准也能争个花魁娘子的名头当当。十两银子,我也就赚您个零花。”

施又宜仔细一瞧,这婢子虽故意蓬头垢面,将自己的脸涂抹得黢黑,但观其五官,确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只是听见“做妾“做花魁娘子”等字眼,她瑟瑟发抖,死死咬住下唇。

施又宜缄口不言,一颗心在左右摇摆。不买,仿佛自己也成了逼良为娼的一员;买了,就当真山穷水尽,一丝本钱都无。她恨不得像黄爷说的,晚来片刻,就不必面对此两难境地,闭眼不知,充耳不闻,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那婢子见施又宜犹豫不定,又从黄爷的手中挣脱,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声音已然带上哭腔:“小娘子,求求你买下我,你的大恩大德,我必定当牛做马偿还!”

施又宜哪见过这等阵仗,慌忙上前去扶她:“哎,哎,你快起来~~”

黄爷长年累月的买人卖人,见惯了世间苦楚,一颗心如同菜锅里炒石子——油盐不进。他只看在牙行老丈的面子上提点一二:“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英雄救美那是一桩美谈,可你个单薄孤寡的小娘子自顾不暇,何必逞强,插手她人因果。”

黄爷自认好心,其言却如冷水落入沸油,将施又宜的一颗心炸开锅,炸得她豪气丛生,义薄云天。

“谁说,这世上只有英雄好汉,才能救人水火啦?”

“我势单力薄,却偏要逞强。”

“十两银子,我掏。”

施又宜手臂一扬,钱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稳稳落入黄爷熊掌一般的手中。

他手心掂了掂,便知银钱准秤。这小娘子,倒还真有点本事,早知道他再喊价高些。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也不好再与小娘子掰扯。

黄爷换上一副和气笑脸:“小娘子好气魄,既然如此,我们就签字立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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