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糸师冴蹲在足球场边,我凑过去问:“前辈,你在干什么?”
“计算光合作用效率,”他回答,“这片区域的叶绿素浓度比其他区域的要低。”
“那要怎么办?”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防晒霜,开始给草皮涂抹:“呵护皮肤,防止紫外线过量照射。”
于是我笑醒了。
睁开眼时晨光糊在脸上,我盯着天花板的霉斑发呆。枕头边还摊着那本《足球战术解析》,书页间夹着糸师冴批注过的借书卡。
“真是见鬼了。”我用力把书砸进书包。
——
清晨我在上学必经的樱花坡道遭遇宿敌。糸师冴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指悬在昆布茶的按键上方。
我的运动鞋比大脑先行动。
“等、等一下!”我张牙舞爪扑过去,书包挂件叮当作响,“关于之前仓库的事我想道......”
回应我的是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我拔腿狂追,惊觉这人连逃跑都像在走模特步,手肘摆动角度精准,步距恒定距离。
“糸师前辈!你鞋带散了!”
他没有理我。
“你领带歪了!”
他边疾走边单手调整领结,结果把温莎结拧成了死扣。
路过操场时正在晨练的男生们集体石化,女孩子们举着手机疯狂抓拍:“会长大人居然在晨跑!衣服透到能看见背肌线条啊啊啊!”
我边跑边打开校园论坛,热搜第一已经变成#冷面贵公子の青春逃亡#。
——
作为二年B班的图书委员,我和三年A班的糸师冴之间隔着物理与精神的双重结界——他在C栋三楼西南角靠窗座位,我在B栋二楼东北角储物柜旁,隔着中央庭院的樱花树,垂直距离3.5米,步行需绕过楼间空地外加永远卡死的防火门。
他的座位临窗,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王者座位,靠窗倒数第二排,完美复刻动漫男主角的黄金席位,抬手能摸到樱花枝,低头能俯瞰整个足球场,开个窗都能引发楼下女生的小规模骚动。
校园论坛常年飘着热帖:《科学解析糸师现象:人类真的不需要眨眼吗?》
1L:今早他盯着值周生登记表看了十分钟没眨眼!
2L:上周班会课他徒手画圆比圆规还标准。
3L:昨天足球部训练,他站在场边用眼神逼得队长自己加跑。
这些家伙根本不懂观察的乐趣。我咬着牛奶盒,看糸师冴在窗户边上做试卷,我举起写着“今晚有暴雨”的提示板。
“糸师前辈!我带了伞!傍晚一起回家啊!”
听到我的声音,这人瞬间启动防御机制:左手拉窗帘,右手关窗户,最后用学生会文件夹挡住脸,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堪比银行劫匪躲避监控。
隔壁班的女生探出头来:“别喊了,他听不见的。”
“他就是听见了!”我反驳,“每次都这样,装没看见。”
——
三年A班的窗户是全校著名景点,糸师冴的座位是最佳观测点,能俯瞰整个足球场——如果忽略那个总在楼下蹦跶的笨蛋。此刻他视线在模拟卷最后一道压轴题上方,余光看到对面有东西在晃动。
她举着牌子大喊:“糸师前辈!我带了伞!傍晚一起回家啊!”
糸师冴毫无波动地收回视线,继续做题。
倒是其他窗口有人探出脑袋,三年A班的窗帘“唰”地合拢。前座男生憋笑憋得肩膀发抖:“要赌这次窗帘拉多久吗?”
糸师冴抽出另一张草稿纸:“下周随堂测范围会追加微积分。”
周围一片哀嚎声。
——
五分钟后我收到学生会群发邮件:「教学楼禁止隔空喊话,违者清扫游泳池藻类生物两周」
——
[hot]理性讨论|三年A班某优等生最近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楼主:匿名
今天去学生会交表,才知道冰山会长把二年级的跟班文书调走了!那个女生以前天天跟在他身后递文件,现在连学生会室都不让进!
1L:早发现了,上周四午休看到女生在走廊堵他,结果他直接绕道走逃生通道。
2L:报——刚看见女生买了他常喝的昆布茶,偷偷放他鞋柜里,结果午休被扔进垃圾桶了(附图)
3L:这什么追夫火葬场剧本?我缺的德终于补上了。
4L:楼上醒醒,那位大人字典里没有“心软”这个词,之前足球部队长被他骂到哭。
5L:最新线报!女生现在每天蹲守二年B班窗台,痴汉程度堪比私生饭(偷拍.jpg)
照片里我正踮脚张望对面三楼走廊,头发被风吹得翘起。糸师冴的身影在照片边缘虚化成苍白的影子,连后脑勺都透着冷漠。
他总是这样,冷漠、疏离、不近人情。
而我总是这样,执着、倔强、不肯放弃。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年级,两栋教学楼,还有永远错频的视线。
晨会站队,他能精准卡在我视线延长线的死角上。我故意往左挪半步,他立刻同步平移。自动贩卖机前相遇,我刚摸出硬币,他立即后退转身离去。
中午我抱着物理实验箱低头疾走,转角偶然撞上他。试管相互碰撞的脆响中,糸师冴的领带夹勾住我发梢。
“不好意思……”我慌忙后退,后腰抵上墙壁。
他单手撑住我头顶的置物柜,实验箱夹在我们之间。垂落的额发扫过我鼻尖,气息在呼吸间缠绕。我看见他喉结滚动,绷带下的右手攥紧又松开。
我侧身时实验箱擦过他裤缝,他忽然弯腰捡起飘落的实验报告,是我昨天熬夜整理的《牛顿定律验证实验》。
边角画着踢足球的简笔画小人。
纸张被他攥出裂痕。
“让开。”
冷漠的声音擦过我发顶,阳光将他挺拔的背影镀成金色。我呆呆地望着,直到他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彻底消失在远处。
——
全校女生分四派:
1. 手帕派:每天往糸师冴鞋柜塞绣着SR的手绢,声称要收集他擦手的细菌培养爱情蛊。
2. 数据派:在论坛连载《糸师冴今日步数统计》《糸师观察周刊》。
3. 邪教派:把我的偷拍照P成祭坛背景,发帖《每日一拜:信女愿用十年寿命换糸师大人垂眸》。
而我属于第四派——殉教派。
今天他破天荒出现在B1栋走廊,据说是来送跨楼栋社团联合申请表。而我从他出现在楼梯拐角就开始运功:
10米:掏出小镜子检查头发;
5米:用口水擦掉课本上的咖喱渍;
2米:憋气防止早餐的蒜香面包味泄露;
0.5米:我的眼睛快黏在他身上——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带起的风把我的生物书掀到《生殖隔离》章节。
“啊啊啊他刚才睫毛抖了!”邻桌疯狂掐我大腿。
“他绝对用余光扫描你了!”
“不,”我沉痛合上课本,“那是风吹的。”
——
下午课桌里的手机震动,我浑水摸鱼加入的足球部群聊跳出消息:“今天训练取消!学生会长突击检查!”
我立刻扭头看窗外,果然糸师冴站在球场边,抬手松领带,这个动作通常出现在烦躁的时候,比如发现我偷藏在他文件里的足球小涂鸦。
黄昏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在铁丝网上,像被囚禁的困兽。凭借我强大的意念力,糸师冴终于抬头看向这里。
我迅速缩回窗帘后,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再偷看时,他正在训斥足球部经理。那个总爱往他桌角塞情书的女生哭得梨花带雨,他捏着报表的指尖泛起青白,不知为何抓起矿泉水,直接浇在自己右手绷带上。
血水混着清水滴在草坪上时,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放课铃响起的瞬间,他抬头望过来。隔着两层玻璃窗,我们的目光在暮色中相撞,他翡翠色的瞳孔泛起涟漪。
我深情回望过去。
下一秒,他扯下窗帘的动作太急,金属滑轨发出垂死的悲鸣。
我瞬间抓起书包冲向对面楼层,三年A班已经人去楼空。他的课桌像往常一样纤尘不染,窗台搁着喝到一半的昆布茶。
正要离开时,突然发现他挂在椅背的外套里露出纸角——是我上周塞进他鞋柜的慰问卡,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多管闲事」
夕阳将卡片上的足球贴纸晒得卷边,像颗皱巴巴的心脏。
我对着他课桌发呆,活像在观摩博物馆禁品。那张慰问卡上的批注让我突然顿悟。
糸师冴的温柔就像超市临期酸奶,保质期一周。
毒性残留十年。
——
走出学校的时候,天下起了雨,亏早上我还特意举着“今天有暴雨”的提示板提醒对面楼的糸师冴,结果现在倒好,我的伞正躺在教室柜子里嘲笑我。
雨越下越大,我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却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流了下来。真是的,明明早就习惯了被他无视,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呢?
“振作点!”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决定在雨中冲刺回家。反正已经湿透了,不如干脆跑个痛快!
“那个女生疯了吗?这么大的雨还跑?”
“可能是失恋了吧,你看她边跑边哭……”
“啧啧,年轻人就是冲动。”
“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是少女漫画经典桥段吗!”我踩到水坑滑倒时还在给自己配音:“啊~要摔进男主角怀里了——”
现实是脸着地啃了满嘴泥,我只能悻悻然地爬起来。雨越下越大,我的校服衬衫变成透视装,正考虑要不要cosplay贞子吓唬路人的时候,后领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我生气地转过头,却看到糸师冴举着把黑伞在我身后,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正往下淌水,睫毛结满细碎雨珠却死活不肯眨眼,雨水顺着下巴滑进衣领,那副石膏像般的表情甚至懒得施舍半点波动。
“这是你发明的行为艺术?”
我盯着他起伏的胸口,眼疾发现他右肩湿了。这把号称能防台风的贵族伞,居然卑鄙地朝我倾斜了四十五度!
“前辈的伞,好像得了颈椎病欸?”
他立刻把伞掰正,我俩中间瞬间漏进瀑布。
——
“前辈?”我感到有些困惑,“你怎么会出现在……”
他不是应该已经回家了吗?平时放学后我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
“把嘴闭上。”他甩开发间水珠,“立刻核对:今天晨会在第几排?”
“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记忆力倒是比金鱼强些。”他低垂着眼眸紧盯着我,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应该记得有人特意调低空调风量,用投影仪播了整整四分钟气象厅暴雨警报?”
“我带伞了!只不过忘在储物柜了,大不了淋湿回家洗澡嘛。”我嘿嘿一笑,想要敷衍过去。
他带着潮湿水汽将我逼近巷角,我只能看到他校服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连话都说不出了。
“带个伞都能搞得这么狼狈,是准备效仿八公犬在车站表演忠犬情深?还是打算用核桃仁大的脑子测试横滨下水道系统?”
我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糸师冴你居然说我是狗!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糸师冴拧起眉毛。
“重点难道不是……”他卡住话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揪着他湿透的衣角。
“东京塔都比你会找支撑点。”他猛地抽回手臂,伞面随着动作剧烈震颤。
我佯装失落退后两步,趁他不注意时火速贴到临界值,他后颈肌肉瞬间绷紧。
“再靠近就把你丢进神奈川下水道。”
街角便利店霓虹灯牌在他侧脸切割出冷暖交界线,我看见他额发悬着的水珠突然坠落,在衣领处碎成星屑。
“要演雨中情至少找把正经伞,这玩意够抵你一个月饭钱。”
“所以前辈其实在心疼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