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盆中的水并没有沁入眼睛里。
记忆初见如有一团水墨晕开,随后一切混浊起来。在黑灰白三色中,视线猛地下沉,一个身着巫师袍的老者在挥舞着手中的魔杖,一根根檐柱升起,伫立在地面与天顶之间。再一挥臂,一道道螺旋花纹在柱子上成型。
老者的表情恬然,仿佛那一切极其合理,拈来便该有。
但那信手间便作成鳞次栉比檐柱的伟力,绝不应这般简单才对。
老者与克曼德特在苏格兰高地遗迹里看到的先知雕像一模一样,显然他就是遗迹与金库的主人,也是古代魔法的拥有者。
老者如闲庭散步般惬意地注视着自己的造物。这时一位胖巫师出现在眼前:“现在姑且算万无一失了。”
“门钥匙藏好了吗?”
“说实话我还怕藏太过了。也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算不算得上好。”
“担心没人能通过?别担心,我看到了……一位天赋出众的巫师,将到达这里……”老者语气悠远,他看向虚空笑了起来。
“波西瓦尔,这可是人们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获取的知识,光是天赋出众是不够的。”胖巫师急促道。
“查尔斯,那些试炼就是保险,足以选出大家看重的品质,分辨其是否有能力承担如此重担。”与圆桌骑士同名的名为波西瓦尔的老者安抚查尔斯。
“你说得对,能做的都做了。”查尔斯叹气。
随后波西瓦尔便将魔杖伸至太阳穴旁,从中抽出一缕代表记忆的银丝放入小瓶子中。
记忆于此戛然而止。
克曼德特和菲戈教授猛地从水盆中抬起头,面面相觑。
“所以他们周身环绕的光芒就是古代魔法?你之前看到的?”菲戈教授问道。
“是的,教授。”克曼德特茫然地走了两步,“大家?看起来这些人还是同一个组织或者协会的吗?”
“有可能……原来米莉安一直寻找的是这样的力量,只可惜她……”菲戈教授声音低沉,垂下的眼睛里似有泪光闪动。然而他没有伤感多久就赶忙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米莉安和乔治都是为了这份沉睡数百年的神秘力量而遭重的。如果被人知道你……”
“轰”的一声沉闷重响,于金库外传来。
“这不符合规矩。”候在门外的妖精银行家道。
菲戈教授兀地目光凛然,快速拔出口袋中的魔杖直指大门:“小心,不对劲。快握住魔杖!”
大门被打开,一群矮小的妖精气势汹汹地逼近,那里面赫然有古灵阁的守卫和之前那位妖精银行家。
为首的一只道:“果然如此,我是对的。”说话的妖精正是报纸上的“妖精大明星”兰洛克。
“兰洛克!”菲戈教授攥紧魔杖,语气森然,“你来做什么!”
“看起来我名气很响啊,没想到真有人能打开拉克汉姆的秘库。”兰洛克走近几步,身上的秘银铠甲锵锵作响。“劝你们乖乖听话,把拿到的东西交出来,我姑且能放你们一马。”
兰洛克那双红眼睛睥睨地看向两人。
克曼德特听到这话差点就气笑了,要不是看菲戈教授紧锁眉头尚未有行动,他必要对其当头一发恶咒惩治。
妖精银行家有些瑟缩,但还是鼓起勇气阻止:“先生,我想说,金库钥匙现在在他们手上。您应该离开这里……”
兰洛克的秘银铠甲骤然发出诡异的红光,他伸手用魔力扼住妖精银行家的脖子,用力甩在墙壁上。那银行家小小的身躯如断线木偶般滑落在地,没了气息。
在克曼德特的惊愕目光中,兰洛克愤怒地咕哝:“我最讨厌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了。”他咧开嘴,朝面前的两人露出尖利的牙齿,“现在让我们继续谈谈吧。”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吗,那我想请后面这位小朋友帮忙,如何呢?”
菲戈教授听到威胁自己学生的话语再也忍不住了,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作为一个格兰芬多他本就不善周旋,立即使用缴械咒攻向兰洛克。
妖精伸出右手,从铠甲上迸出一层怪异的红色魔力屏障挡住了菲戈教授的魔咒,并且随着妖精加大体内魔力的输出,缴械咒的红光渐渐熄灭。
克曼德特发觉菲戈教授的魔咒威力莫名削弱了,也许是兰洛克身上那套秘银道具的保护作用使然。
再这样围观下去,两个人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他见魔咒被针对,便收起魔杖,右手从风衣口袋中抽出格拉姆,于秘库里一般用如尼魔法给宝剑进行火焰的附魔,向兰洛克直冲而去。奔跑的速度极快,妖精们尚未捕捉住他的残影,就已然出现在兰洛克左侧方,利剑直朝其头颅砍去。
格拉姆剑势如煌煌大日,杀机如灌其顶。
兰洛克赶忙收手后撤,奇异魔力的余波震得菲戈教授后退了几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学生竟然孤身持剑直逼妖精近身。
那如滑翔雨燕般矫健的身姿,那持剑挥舞的翩若惊鸿,一瞬间让他幻视到了威猛的金红色狮鹫,又或者是仗剑而笑的格兰芬多。
格拉姆的剑锋擦着兰洛克左肩上的骷髅状护肩甲而过,坚硬的秘银似废铁般被切开,而炙热的火焰缠绕在剩下的半个骷髅头上,正灼灼燃烧。
本狰狞可怖的铠甲如今看上去削去大半,倒是显得可笑可怜起来。
兰洛克怒吼狂啸,双手成爪,聚集起两团红黑色的魔力球,而随侍的守卫也趁机向克曼德特发难。
少年修长的身躯左右摇摆,妖精们的每道攻击都被克曼德特巧妙地躲开。菲戈教授见此立马握住魔杖,顺势支援起自己“勇敢”的学生。
一瞬间红的白的魔咒朝守卫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魔咒击中了它,直接击飞数尺,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克曼德特想起了自己逝去的一万金加隆,表情幽怨。他右手腕用力一转,加大了火焰附魔的力量,那透明的焰形如一头狰狞的火龙嘶鸣,宛若要冲出去啃食敌人。只见格拉姆直劈而下,火焰以笔直的线形冲向倒下的守卫,一眨眼便完全吞噬了它,所见只有一团如活牲祭祀的烈火。
也算是为乔治报得大仇了。
那边的兰洛克面色愈发阴戾,手中蓄力的魔力球像是连珠炮一样朝两人丢来。每一个砸到地上时,都留下数十英寸深的坑洞,空气中残留电离的火花,噼啪作响。
每一下都足以地动山摇。
看起来这个妖精确实开始动真格了,不愧是上过巫师报纸的妖精。
于此的形势已然超过预计,稍有不慎就会横死在场。
克曼德特也不再犹豫是否暴露压箱底的厉火之能了,他正欲将格拉姆直插于地时,整个金库颤抖起来,地面化为起伏的浪波。
轰鸣的机械齿轮转动声从地底传出,一个数丈高比此前克曼德特见到的金属魔偶还要巨大数倍的剑士,从古代魔力组成的水面上站起。
它锐利如锋的目光锁定克曼德特和兰洛克,举起发亮的长剑向他们劈去。
见势克曼德特急忙抽身回跑,这正是最好的脱身时机,哪还敢恋战。他三两步跑到菲戈教授身旁,回头看了眼和巨人有来有回的兰洛克,道:“教授,我们快走!”
“往哪走?”
克曼德特看了一圈秘库,发现隐秘角落赫然有一块熟悉的发光魔法晶石:“我找到了!教授,那厮一时半会难以打败,我们先脱身吧。”
背后的兰洛克似是杀红了眼,根本没注意到准备离开的巫师们,不断榨取自己的魔力,不辞辛苦地攻向执剑巨人。
“原来这就是古代魔法的力量吗?我一定要得到!”矮小却强大的妖精,吐出拗口的妖精语,红眸满是欲望的煎熬。
一个举手投足间撼天动地,一个力量奇诡似百鬼夜行。两位你来我往,就差把古灵阁都磨灭了。
只可惜在场没有驻足欣赏、旁白解说的观众。
而克曼德特早已拉着菲戈教授冲进魔法晶石内,被传送走了。
苏格兰高地霍格沃茨城堡近郊
死里逃生的菲戈教授扶着腰大喘气,但看向克曼德特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刺激啊。克曼德特,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直接在金库里碰到……”
“妖精兰洛克。我的魔咒对他根本没有作用。”菲戈教授满脸忧色,但语含欣慰地说,“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恐怕难以逃脱。不过克曼德特,你竟然还会使剑,这在巫师里可太少见了。”
“若是连格拉姆都挥动不了的话,岂不是辱没了沃尔松格之名。”
克曼德特将右手放至胸前,眼眸半垂、神情肃穆,语气中有种前所未有的恭敬。这位沃尔松格唯一的继承人,此时沐浴无云明朗夜间的星光与月色,面庞稍显清寒,却仍旧与右手中指上耀眼的黄金指环交相辉映。
那一刻,他冥冥之中与北欧神话中的太阳神巴德尔身影重合。同样俊美,金发似阳光,碧眼似春天,却终究难逃被预见的命运。
“哈哈。也许你真应该被选入格兰芬多。”菲戈教授往前走了几步招呼,“来吧。我迫不及待要参加你的分院仪式了。”
“菲戈教授,这么晚了我还能赶上吗?”
“别担心,霍格沃茨的分院仪式本来就是晚上才开始的。就算真的错过了,我也会向布莱克校长打报告申请,破例安排你补一次的。”
“所以我真的只要戴个帽子就行了?由帽子来决定我的学院?”
“霍格沃茨的分院仪式确实只需要戴上分院帽就行了。可别小看了那个帽子,它是格兰芬多留下的充满智慧的魔帽。”
能“摄神取念”的帽子吗……
克曼德特摩挲着自己的黄金指环,最近他已经很少下意识做这个动作了:“这会不会有些儿戏……万一它看错人了呢?还是麻瓜们的入学考试更加科学……”
“克曼德特,你绝对是个拉文克劳……”
师生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向着将于未来生活学习三年的魔法学校走去。
猫头鹰于漆黑高空展翅,霍格沃茨特快在幽深的森林穿梭。
风声,鸟鸣,轰鸣而过的蒸汽火车,与此时的欢声笑语融为今夜最和谐的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