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吧。”男人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老奶奶一听,忍不住吐槽起来:“小苏,你说这话也太客气了,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要不是欧文这老糊涂劲又犯了,哪还用得着天天使唤你这个当学生的。”
男人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是我自愿的。” 说着,又在客厅里随意扫了圈:“对了伯母,我能问一下……”他举起怀中一直抱着的六角跳跳棋礼盒,向对方坦露自己的醉翁之意。
老奶奶顿时了然,带着促狭的表情,用手指了指花园的方向,对方向她点头致谢,随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江一鸣目光跟着男人身形移动,一直到对方走出视野范围,再也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他抓心挠肝,想知道对方去了哪又或者要去找谁,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他大吼大叫,拳头砰砰砰地往铁丝网上砸,命令对方回来告诉他答案,可惜底下的人们皆是雷打不动,对他的存在一无所觉。
江一鸣颓败地闭上眼,趴在管道里重重地喘气,双手砸得皮开肉绽,不过片刻又跟绝境逢生般骤然直起身,继续往前爬。
有声音,他听见了!
江一鸣摸到了第二个铁丝网的位置,潮湿的风正从里面涌出来,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和暴虐的雨声,紫色的电光一阵一阵的,闪映出窗边的两个黑影轮廓。
“你好像很讨厌我……”
是那个叫小苏的男人,也是这个停电的木屋里唯一一个愿意主动开口的人。
“所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江一鸣努力睁大眼,想去看清站在对方身边的那个人,可是闪电存在的时间太短,对方又是背着身的,简直难如登天。
“那你讨厌吧。”
两个黑影一刹那地重叠起来。
“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听到了那个小苏虚伪又矫情的声音。
“我想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不管你相信与否,不管最后我的身份如何,时间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不,他骗你,他骗你!江一鸣抓着格栅网疯狂摇晃,这个别有用心的骗子,给我停下,停下!!!
“一起吃饭?”
“嗯。”
“一起逛街?”
“对。”
“每天给我讲睡前故事,陪我一起入睡?”
“是的。”
源自教堂的神圣的钟声加剧了他的癫狂。
江一鸣飞快爬到前头:“阿尔法,阿尔法!”不要答应他,不要……
“苏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男人笑起来,拿出互换的戒指。
“我愿意。”
礼花丨弹丨射,江一鸣猛猛捶的动作在来宾热烈的鼓掌声中悄然冻结,他怔怔地垂下脑袋,额头压在了铁丝网上。
“阿尔法……”
江一鸣死死咬住唇,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
通风的管道忽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一群野兽从未知的前方奔腾而来,沉浸在悲伤中的某人反应迟钝地抬起眼,然后在看清迎面而来的两具嘴里喷蛆的干尸时,瞳仁猛然一缩,脑仁跟泡进了风油精里一样,密密麻麻的都是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
江一鸣把手电筒一把塞进了离他最近的干尸嘴里,疯狂倒车,并在进入宽敞地带的第一时间立马掉了个头,光速爬出了床底,末了还反踢了一脚试图跟着他一起爬出来的干尸。
“你他爹的,给我滚回去!”
只是这个踹回去了,另一个又爬出来了,江一鸣左右看了看,取过一根棒球棍,开始玩打地鼠游戏,听着它们一唱一和的,歪比巴卜了半个多小时才给消停。
江一鸣扔开棒球棍,将门锁好,靠着门板精疲力尽地滑了下去,双臂酸疼,汗涔涔的身体上厚厚一层黑灰,跟爬了几天烟囱似地脏乱臭得不行。
等等……
他咻地偏过头,望向门口那两个空空如也的铁笼子,心跳骤停了一秒,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
“沈言!”江一鸣往楼下狂奔:“沈曦!”
谢天谢地,最后在厨房找到了它们,一人一只大马哈鱼,吃饭老文明老斯文了。
坐在桌子中间的沈暮冷冷抬眸,眼神嫌弃得像在看一只巨型鼻涕虫:“你再走进来一步试试?”
江一鸣立刻举起双手,往后连退了三步:“你不要生气!我、我马上去洗干净!”
不仅要洗澡洗头,他还刷了个牙,漱了个口,修了指甲,理了个发。
“诶,我剃须刀呢?”
江一鸣翻箱倒柜,没找到剃须刀,倒是搜出了几盒男士面膜,还有男士香水,他愣了愣,第一反应是看生产日期,发现不能用后一咕噜全倒进了垃圾桶。
算了,改天重新买几套。
折腾半天的江一鸣回到了厨房,沈言和沈曦早就离开了,只剩下看起来食欲不振的沈暮一人,对方似乎在神游天外,一点都没意识到有人在靠近她。
江一鸣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沈暮眸光微闪,低下头去,对着盘子里的通心粉问:“有事?”
“有啊。”江一鸣端着他的饭盆,笑眯眯地坐到她的身边:“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他本来只是碰碰运气,谁曾想真就这么巧地赶上了对方的空档,沈暮丢开叉子,转头看他:“有。”
他呆了呆:“多久啊?”
“一个月吧。”
江一鸣眼睛一亮,狂喜道:“既然这样,那沈暮我们出去旅游吧,好不好?”
“可以。”
“!!!”
某人被通心粉噎了下,他没听错吧?天呐,对方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真的假的?!他在做梦吗?!
沈暮微微拧眉:“你的意思我以前油盐不进?”
对方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以前也是对他有求必应的好吗?只是哪有今天这么亲近人,像个不带感情的只管颁布任务和奖励的GM……
江一鸣拌了拌凉透的通心粉:“这个是你做的吗?”
“嗯。”
“真厉害啊~”
“……”
沈暮看着表情夸张做作的某人,胃口更加不好了,盘子一推,直接上楼,速度快得连江一鸣发出疑问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这一点都难不倒他。
凌晨三点时分,沈暮的卧室之内,因为吃多了过期通心粉而拉肚子到虚脱的江一鸣终于确定自己失眠了,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白里透青的脸对上还在玩魔方的小盆友。
“你不困吗?”
“不。”
江一鸣哦了声,不说话了,选择静静地看她玩,只是看着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急了。
“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不是。”
江一鸣仿佛没听见她的回复,直起身,自顾自地说:“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好不好?你喜欢听睡前故事吗?”
“不喜欢。”
他笑起来:“其实我唱歌也还行,你有喜欢听的歌吗?”
“没有。”
“要不我们一起来数羊吧,你——”
“闭嘴!”
数枚飘浮的弓箭咻咻咻地掉落下来,给他的枕头描了个边。
“……”
江一鸣缓缓闭上嘴,两只手抓着被子,遮住半张脸,在对方阴冷的注视下,默默地滑了下去,跟具木乃伊一样安静如鸡地滑进了被窝,眼珠子安分守己锁着天花板。
沈暮收回眼刀子,沉着脸,继续转转转,力道狠绝,仿佛手里的不是魔方而是他的脑袋。
江一鸣心惊肉跳,瑟瑟发抖,然后最神奇的是,他居然在这种脖子冒凉气的氛围里结束了痛苦的失眠症。
不,他才不是神经大条,他一定是被吓晕的!早上九点整,太阳又晒屁股了,某人哀嚎着从床上滚下来,身体如同蚯蚓般蛄蛹到了窗台边。
“沈暮,你怎么不叫我啊……”
沈暮坐在窗台上,手中炭笔短暂地悬停。
“我叫过了,但你跟死猪一样不愿意醒。”
“……啊哈哈,这样吗?江一鸣摸着鼻子站起身,视线掠过楼下迎风招展的彩鱼风筝时,尬笑声陡然一滞,诧异地失了语。
他怎么又回画里了?
不对,画里可没有大游轮!
他走到床头柜边,瞄了眼鲷鱼日历,上面明晃晃地印着三个喜气洋洋的红字,不是一成不变的星期天,而是陌生又崭新的星期五,这不是画,而是一座真正的滨海城镇!
“沈暮!”沈暮早就飞走了,江一鸣立马穿好衣服,跑下楼找人。
这是一家暂停营业的钟表店,他从店内出发,先去对面的面包店买了袋菠萝面包,一边啃一边闲逛,最后在一个售卖彩色贝壳的小铺子外找到了喜欢不告而别的某个小盆友。
店主人一点都不觉得对方飞来飞去的很怪异,正十分热情地给她介绍自家商品的名产地:“这是来自耶罗巴巴岛的极品冰柱贝,蓝纹带细闪,持久不褪色,是今天早上才空运过来的,保证个个原生原态,健康又环保……”
江一鸣走过去,看到沈暮又挑了个芭比粉的凤凰螺:“今年有火焰珠吗?”
“有有有!”
小胡子老板从店内取了个一掌大的黑绒盒,当着她的面打开,海绵的垫子上正好嵌了十三颗玫瑰红的海螺珍珠,椭圆形,有对称的火焰纹理变彩。
沈暮一锤子定音:“就这个吧。”她接过盒子,却不是为了自己赏玩,而是转手扔进了江一鸣怀里,然后飞去了下一个铺子。
江一鸣连忙接住,跟上去。
“沈暮!”
“怎么了?”
“这个珠子……”
“送你了。”
他眼眸微瞠,一脸不可置信:“送我?”
沈暮回头打量他的神色:“不喜欢吗?”
江一鸣摇头:“喜欢的!”就是有点奇怪,对方怎么突然送他礼物了……
“喜欢就好。”沈暮侧颜淡淡,言谈间尽显随性与不足挂齿。江一鸣想起了她的大金库,也许对她来说,送礼这种事更像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心血来潮。
“那……谢谢了。”
他余光瞄着她,手在货品间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枚赏心悦目的鱼骨梳,琉璃质感,绿檀香味,准备借它礼尚往来一把。
“这个好可爱啊!”他举起梳子,向她挥手示意,沈暮扫了眼,娓娓道:“捕捞自恐怖谷的月光鱼,它们的鱼骨在黑暗中会散发出柔和的月光光效,梳一次掉三百根头发。”
“!!!”
江一鸣表情惊悚地看向老板,却见老板笑得一脸慈祥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他比了个赞,表示脱发效果一级棒。他火速把梳子放回去,拉着沈暮走人,边走边小声吐槽:“真得有人买这种东西吗?”
“有需求就有市场。”沈暮老神神在在地充当知识百科:“崇尚圣洁的种族,认为毛发是藏污纳垢的撒旦,便会热衷于一劳永逸的脱毛技术及脱毛产品。”
这座名叫瓦伦斯的港口城镇,海陆空运十分发达,走私也格外猖狂,故而芸集了源自千千万万国度的稀奇玩意,饮食和服饰元素也大融合了个遍。
“这个!”
“刀嘴海雀的羽毛,染发剂的一种。”
“这个呢!”
“鮟鱇鱼的嘴唇,用于煲汤调鲜。”
“还有这个这个!”
“八角蜥蜴的尾巴,点香有催眠效果。”
江一鸣拿起一个透明玻璃罐罐,里面是一颗颗类似于泡泡糖的球状物,色彩斑斓艳丽,还有些看不懂的铭文刻在表面。
“这是水果味的避孕套。”
“……”
不是,为什么情趣用品会混在食品区啊!
江一鸣眼角抽搐着,将罐罐放回去,很快又被隔壁聚涌扎堆的人群吸引了,他好奇地挤进去,发现是个卖打折厨具的商店。
售卖员用喇叭卖力地打广告:“好男人厨具,助力于让每一个男人成为女人心中的最佳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