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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蝉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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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毫升牛奶,40克白糖……”

江一鸣参照教程打发好奶油,又将新鲜的面包虫倒进去搅拌搅拌,一层一层地堆在烙好的松饼之间,滴上金灿灿的枫糖浆和鱼油,最后用炸蜂蛹和鳕鱼条装饰餐盘。

“大功告成!”

望着并排摆放在岛台上的丰盛午餐,他满意一笑,抻了个大懒腰后打开了水池上方的窗户,摇动蒲公英的风铃:“开饭了!”

话音刚落,上方的盲区就飞跃而下一大一小两只海雕,白色的瞳膜,黑色的爪喙,灰色的羽毛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银色的金属光泽。

它们就是沈暮说的两个孩子。

大的雌雕叫沈言,垃圾话非常多,每天嘎嘎嘎地叫,偶尔还会哒哒哒地敲喙,叫声像鸭子也像大鹅;小的雄雕叫沈曦,性格黏人、贪吃,喜欢破晓时分出门玩耍,黄昏时分回家休息。

他看着它们扑棱着翅膀,从窗台跳到岛台上,因为爪子太长,走路很像背着手散步的老大爷,于是忍俊不禁地把两个盘子分开,让它们隔了些距离,然后自己端着一盆果蔬沙拉去了客厅。

客厅的电视机修好了,正在放猫和老鼠的动画片,而此刻唯一的受众却无心观看。

沈暮趴在鲸头鹳的肚子打瞌睡,眼皮耷拉着哈欠连天,整人由于天天通宵玩游戏,导致白天总是呈现出一种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状态。

江一鸣坐到她旁边,给她喂了颗蓝莓,沈暮嚼啊嚼,嚼啊嚼,彻底把自己嚼累了,嚼啊嚼,嚼啊嚼,终于睡了过去。

江一鸣眼疾手快,用手兜住从某人嘴里掉出来的半颗蓝莓,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后动作轻柔地给她拉上被子,将电视机音量调低。

他对动画片不感兴趣,换了个名字看起来很武侠的古装剧。剧情刚好到了武林盟主之子主动请缨,易容潜入魔教当间谍,结果当晚就不幸地中了药,还被当做新来的面首送上了魔教教主的床。

清纯无助的未来正道之首满脸春丨潮,衣衫大开地仰躺着,四肢被紧紧地绑在床柱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坐在他的腰间,笑得格外邪魅狂狷,一边给他胸口滴滚烫的蜡油,一边拿鞭子抽他。

“说,你是不是骚货!”

“!!!”

吓得江一鸣赶紧切了台,天呐,现在武侠剧的尺度这么逆天了吗?他心脏砰砰砰地跳,做贼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睡得香的沈暮,又往厨房方向瞄了眼,确定没人发现后,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

真是的,家里可是有三个未成年,怎么能光天化日地外放这种黄不拉几的东西?本来只想好好追个剧的,现在却搞得他好像个大白天就会随地发情、饥丨渴得不行的大色魔一样!太讨厌了!

他换了个都市职场剧,一看就是讲述大男主逆袭打脸的那种爽文题材。篇幅很短,开局就是惨遭算计而破产的男主角在仇敌的公司里当保洁,扫了整整三集的厕所。

江一鸣差点一口酸奶喷出来,说好的逆袭呢?打脸呢?难道你的复仇大计就是天天扫厕所?!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里头的男主角,按捺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他倒要见识见识,对方要扫多久的厕所!

很好,第四集终于换场景了,这次不是扫厕所而是扫走廊,还偶遇了走错门的仇敌,不料对方刚好中了药,力大无穷不说,还将准备拿扫把偷袭的男主角误当做免费的鸭子,拉进房间强制爱了。

清纯无助的未来商界大佬满脸春丨潮,衣衫大开地仰躺着,双手被领带紧紧地绑在床头。誓不共戴天的霸总坐在他的腰间,一边给他胸口戴上铃铛的夹子,一边拿皮带抽他。

“说,你是不是骚货!”

“???”

不是,现在的电视剧都怎么了?不搞SM,剧情就走不下去了是吧?还让不让纯爱党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又又又是你们两个?!

虽然影片画质糊糊的,疑似被和谐过,男女主的脸根本看不清,但他就是有种诡异的直觉,觉得里面的主角都是同一对!

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

江一鸣抓狂地磨着后牙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再接再厉地以身试雷了。

还是动画片比较正常,他忖度着,拿起遥控器,打算转回猫和老鼠的场子洗洗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冷不防一阵乒呤乓啷的骚动从厨房方向传了出来。

江一鸣眉头一皱,扫了眼还在熟睡的沈暮,起身前往察看,结果一进厨房就差点因为踩到一颗滑不溜秋的章鱼小丸子而跌得狗吃屎。

与餐桌一体的岛台,两个灰色的身影此刻正在上面左右来回地滚,打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餐具、花瓶全被扫落,陶瓷玻璃碎片砸了一地;桌布、桌旗半挂不挂的,飞溅的奶油和辣酱,稀稀拉拉地到处都是。

不对,好像不是辣酱,是血啊!

江一鸣脸色一变,也不心疼厨房的装修了,急忙跑过去劝架:“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快住手!”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两只海雕的爪子都死死地扣进了对方的胸口,脖子上的毛都炸了,张嘴尖啸着用翅膀狂扇对方的脸。一开始还算势均力敌,不过介于体型的差异,几回合下来,沈曦慢慢就落入了完全劣势的局面,单方面地被双开门的沈言按在地上锤,除了胸口外,脑袋也被对方的爪子暴扣了,鲜血淋漓的,几乎要抠出一只眼珠子来。

这是要出鸟命的节奏啊!

江一鸣心急如焚,也不顾忌了,直接用抓老母鸡的手法一边拎一个,想要将两人强行扯开。沈曦大叫着想反抗但有心无力,上头的沈言倒是生龙活虎的,转头就狠狠叨了他一口,瞬间掉了一块肉,血哗哗地流。

江一鸣痛呼出声,唰地收回手,捂住手背上的大窟窿,心头怒火一时蹭蹭往上冒,脸色铁青。

“我最后再警告一遍,你俩要是再不住手,我就——”

“啪!”

一块松饼甩在了他的脸上,奶油里的面包虫还在扭来扭去的那种,他默了默,抬手抹了把一塌糊涂的脸。

“很好。”

江一鸣阴恻恻地对着两个毫无所觉的熊孩子笑了一下,转身直奔花园。三分钟后,全副武装的他带着一个简陋的鹅毛掸子和两个铁笼子回归,咔哒咔哒地锁上了厨房的门窗。

这种不听管教、目无尊长、手足相残、藐视生命的小屁孩,是时候该好好教育教育了,不然以后出了社会还得了,是想当杀人犯吗!

客厅里,被吵醒的沈暮顶着一头卷毛,一脸倦怠地慢吞吞地坐起身。

那鸡飞狗跳犹如拆迁的动静,声音震天响,使得液晶屏幕里本该歇斯底里的决裂大结局变成了一场相顾无言的惨淡默剧。

“真是好假好廉价的一颗真心。”

沈暮唇瓣微启,于画面外,轻描淡写又驾轻就熟地将属于女主角的台词补上。

“你和他,其实并没有区别。”

泼天的血雨,是麻木不仁的杀戮场景,可她知道的,不管她杀了他多少次,强迫对方重启多少次,他依旧会坚持不懈地装作乖巧地回到她身边,然后不忘初心地再次为了别人背叛她,一次又一次。

“还真是……”

她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轻叹着阖上眼,嘴角勾起些许嘲弄的弧度。

“一脉相承。”

上窜下跳的闹腾声逐渐平息,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紧闭的大门终于重新打开了。

江一鸣戴着头盔,套着盔甲,拎着两个大铁笼从满地狼籍的厨房走出来,厚实的手套被啄得稀巴烂,凌乱的雕毛粘满全身。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放你们出来,不然今天午饭谁也别想吃!”

他路过客厅,而后脚步一顿。

“沈暮?”

雪花屏的电视机开着,沙发上空无一人。

江一鸣愣愣地走过,发现鲸头鹳的肚子上有一张紫色的信纸留给他,上面是金色的似卷草又似火焰的四个字。

【不必等我】

多么地简短、应付、冷淡……

自从三个月前在他的据理力争下,沈暮答应了不再不告而别后,她就一直这样每天靠施舍四个字提醒他,却天天照旧故意避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别墅。

铁笼子砰地砸在地上,两只蔫头耷脑的海雕被吓得化身尖叫鸡,发出短促尖锐的叫声。

其实两人的日常相处非常地和谐,从未有过丁点龃龉和争吵,他有诉求时,她也会认真地倾听并尽量满足他,甚至允许他睡在她的身边,可以说相当地亲密了。

可是……

江一鸣手指缓缓收拢,信纸揉碎在掌心,沾染上了他伤口流出的血液。

也正是因为太过和谐了,所以他才会感觉莫名的窒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她来迁就他,好像她对他从来没有任何要求,更不会有任何期待。这段时间,如非必要,她甚至从未主动和他说过一次话,更不要说做出类似于交心和谈心的举措。

他明明身处现实之中,可总会时不时地有种穿回二楼画中的错觉。

她和他们一样,只有单向交互的功能,可问题是他们是死板的NPC,沈暮又不是!

江一鸣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沮丧地垂下眸子,将捏成团的信纸又一点点地展开、抚平,指尖失神地摩挲着纸上那过分漂亮却缺乏温度的文字。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清楚的,如果他不主动向她问个明白,那他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江一鸣抿唇,眸光骤然坚定,将折叠好的信纸放入口袋,拎着那两个铁笼子,飞奔上楼。既然这样,那就等沈暮晚上回来,再把心中的疑问统统都告诉她,最好一次性地将两人之间隐形的症结都治个彻底!

这个想法不错,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就在他回去拿换洗衣物的路上,同一个房间,同一个位置,同一颗阴险的弹珠,他又又又被绊倒了。

不过好在有前车之鉴,这次他反应机敏地抓住了门框,侥幸只摔了个屁股墩和手肘,没有同上次一样直接晕过去。

“你大爷的……”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肘关节和尾椎骨酸爽至极:“什么破弹珠!”

这次他必须得把它全家都清理干净,不然凭借着这群小畜生防不胜防的尿性,迟早给他摔出脑震荡!

江一鸣翻出一个手电筒,跪趴在床边,睁着眼往里觑,却发现床底黢黑一片,光束一照进去就被吞没了,根本无法勘测内部丝毫。他啧了声,干脆拿了个扫把,伸进去当雨刷摆动,不出所料地扫出了十几颗一模一样的猫眼石弹珠,骨碌碌的,全都裹满了灰尘。

江一鸣把缠满蜘蛛网的扫把抽出来,换成自己的胳膊,摸索片刻,几乎半个人钻进去,终于将那个不明盘状重物取了出来。

原来是个六角跳跳棋的金属棋盘……似乎遭受过重击,盘面向内凹陷,且历经年岁,漆料大半已经剥落,孔洞边缘长满了红褐色的铁锈。

他将弹珠一颗颗放回去,对了一下数目,刚好少了一颗,于是又趴了回去。可惜里面太黑了,他用扫把试了好几遍都没能找着,怀疑弹珠滚进了死角,最后还是整个人钻进了床底。

他爬啊爬,爬啊爬,很快就捕捉到了弹珠在黑暗中滚动的声音,应该是掉进了某根管道,所以这回音听着格外地立体和清晰。他跟上去,追着那颗弹珠往里,最后在具体的场景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下看你往哪跑!”

江一鸣揪住了叛逆出走的弹珠,哼笑着将它放进口袋,正想原路返回,一阵窸窸窣窣的人物交谈声冷不丁从前方传入了他的耳廓。

这是别墅的通风管道,每隔一段都会设置用于透气的格栅网,对应别墅内的每一间房,而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本该扭曲吞噬一切光粒子的世界居然有了可见光。

事情诡异起来了,他却没有提高警惕,反而鬼使神差地往前爬了两步,手指扒着铁丝网,视线探究地往下,然后就看到了别墅一楼的客厅。

不对,还是有点区别的,比如多出来的壁炉和壁炉四件套,斜挂的猎丨枪与山羊号角,还有正坐在沙发上给鲸头鹳布偶缝眼睛的老奶奶。

一个年轻男人走入了视野,米色的休闲裤,灰色的针织衫,衬衣的袖子翻折上去,左手腕间露出一只机械表。

江一鸣看不到男人的脸,但听到了来自对方的让他非常熟悉的嗓音。

“这是教授上次提到的备份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劳烦伯母再帮我转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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