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230天。

谢今朝最近觉得班里怪怪的。

具体表现在，最近课间操偶尔遇上下雨天，还有每周固定的周三下午最后一节年级跑操，在解散后，好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拎上一只两只羽毛球拍，兴奋地冲向最近的球场。

这么说可能并不能让别人感同身受，最主要是，人有点太多了。

往常这样的时间，哦，还包括周六的下午自由活动，班里大概只会分出两批人，以付一凌畅为首的冲向羽毛球场，以覃尧为首的冲向篮球场，这听起来还算正常。

只是最近，冲向羽毛球场的领头羊好像多了几个。

“怎么最近班里这么多人跑去打球了？”

饭后和宋长明照常地走在操场红色跑道上，谢今朝又看见了那群打球的人，只是今天她们在足球场外的空地，没有在旁边的球场，估计是没抢到。

“谢老师——宋老师——”

快走到弯道，拎着拍子站一边计数的许晦先看到了他们，冲他们挥了挥拍子。

“吃饭了没？”宋长明笑着点点头。

“买了面包。”许晦指指堆在一边的外套，上面有几只透明包装的面包。

“要吃饭，”谢今朝叹了口气，“还有打完要穿外套，温度越来越低了，别感冒了。”

感觉自从进了十七班后，他也快跟宋长明一样了。

成天叮嘱这叮嘱那，操心这边担心那边。

“放心吧谢老师，我们等会还要去买别的东西吃。”

初初“砰”地扣下一个球，马尾辫一扬，趁空隙回头说了句，谢今朝忽然觉得小班长这个样子有点像成蹊。

“怎么想起打球了？”谢今朝好奇道。

初初呼出一口气，把位置让给许晦，在地上捞起瓶饮料喝了一口。

“其实我们很早就说要打的，一直没找到机会，最近找到机会了，练了段时间。”

谢今朝莞尔：“现学的？”

初初捏着拍子抱上胳膊，声音里带了些骄傲：“那倒不是，我其实一直都会，是在教晦晦和舒舒。”

说着她又喊了声：“晦晦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又是抛发的球——”

“谁说的，我没有——”

“还没有，声音都不一样，骗鬼啊。”

初初把饮料返回原地，拍子上手用杆碰了碰许晦的胳膊，后者正接过了对面余舒涵的一个球。

“哎哎，别影响我啊，让开让开——”

又是“砰”一声脆响，这次挥拍的动作是正确的，声音沉闷很多。

初初这才笑着躲开。

有阵风过，不知道哪的落叶被吹了过来，面前几个女孩的头发被扬得乱七八糟，但好像没人注意到。

谢今朝和宋长明就站在旁边看着，今天天气不好，天阴阴的，深秋傍晚少有夕阳，风里渐渐又有了冷意，时间真快，就要报名了。

高考报名。

高考倒计时228天。

“我天啊我不能接受。”

“我天啊真的是高考报名吗？”

“等一下不是应该马上运动会吗，怎么就高考报名了？”

“我操了本来下周就有个运动会前考试，今天再来个高考报名，怎么感觉日子一下兵荒马乱起来了？”

“可以代报吗，谁接代报——”

“不接——快跟上，”初初站在队伍外挥手，打断了饶越的话，“早晚都要报，早晚都要考，怕什么，快点快点，我们过了后面还有班呢。”

“哎，慢点吧，慢点也好，等会好像是数学课对吧，我不想面对谢老师……”

“我□□提醒我了，我昨天每日一练第一题居然写错了，刚早上发下来的时候就看上面谢老师用红笔在我名字旁边画了个问号，心都凉了半截……”

“那你完了，上次他这么给我画问号的时候我把这道题抄了二十遍。”

“那你完了，上次他在我名字边画了个问号，还在我错的一道巨简单的题旁边戳了三个点，那天我去吃饭路上看到他都不想跟他打招呼。”

“是不想还是不敢？”

“你好，绝交五分钟。”

“付一——”初初拍了拍付一的胳膊，后者还在跟同桌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的头几乎要凑一起了，中间队伍落下一大截空隙。

“还有凌畅，快点，等会还回去上课。”

初初催促着，队伍终于如愿全部进了运斤楼。

“哎，报完这个名，接下来是不是就是百日誓师了？”

许晦敲着电脑键盘，有些惆怅地感叹。

“不，”余舒涵一本正经地补充道，“那是年后的事了，年前还有一二三模，期末考还要市上拉通排名。”

“哎。”初初也茫然地敲了几下键盘，只是桌面被锁定了，前面老师还在讲不知道什么，但肯定是跟报名有关的细节，她有点累。

“感觉哪都考不上，读个书怎么这么累。”她小声发着牢骚。

“怎么又想歪了，”坐旁边的黄灿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后者不出所料地“哎哟”了一声，“还有一百多天，一次考试就又把你考垮了？”

初初摸摸头，又叹了口气：“只是觉得这种不稳定的感觉很难受。”

谁愿意自己的成绩起起伏伏上上下下跟坐过山车一样。

但初初不是尖子生，她只是个基础还算不错也算得上努力的中等偏上的学生，在一中她可以努努力考得好的时候到一二名，可出了一中呢，高考毕竟是取省排名，一中的名次看久了，她怕自己真的有天当真了。

“但至少我们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在哪是不是，”黄灿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只笔，控制着笔杆一点一点地敲在初初的手指上，“有契合的目标，为目标努力就够了，为什么要在现在想还很遥远的事？”

初初又叹了口气。

“黄灿啊，”初初用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对面窗外的树群上，不知道是什么树，冬天来得慢，但树叶已经快落完了，“你想考哪去？”

黄灿点笔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她状似认真地想了想。

结果只说了句：“你去哪我去哪。”

初初听得一笑：“你逗我高兴啊，我去西北你也去？”

“嗯，你去了我有什么去不了的，”她点了点头，顺着初初的目光也看向窗外，今天有一点点太阳，暖光照在褐色的树干上，她好像隐约还听见了鸟雀的鸣叫声，“我们的分数差不了多少，理论上报一个地方一个学校没什么问题。”

这倒是实话，初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那你想学什么？”

“不知道，”黄灿很诚实地说，“我对读书这件事本身就不怎么感兴趣，可能参考下家里意见吧。”

“但我知道，”她又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初初放在电脑键盘边的手，刚好落在左手无名指上，“你应该会说，你想学中文。”

初初这时才亮了亮眼睛，抬起点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说。

“我其实有点想当老师。”初初小声地说。

黄灿也学着她的样子手撑着下巴：“因为宋老师？”

初初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正确与否：“可能是受了他的影响吧，我觉得当老师挺幸福的。”

“幸福？”黄灿挑了挑眉，等待着她的下文。

“嗯，就是”初初可能也觉得这个词表达得不太准确，她又默了两秒才说，“就是感觉每天看宋老师在学校里都过得挺充实的，每天饭后在操场还能看到他跟谢老师在操场兜圈，十点半多他跟谢老师一起下班，有事没事还给我们买好吃的，感觉宋老师好像天天都在笑。”

这是不是幸福，初初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有点想要这样的生活。

噢，其实也不是，宋老师也凶过的，也被她们气到过的，也有冷着脸把班里人说得头也不抬的时候。

只是站在十七岁的初初的视角，她觉得宋老师大概就是幸福的吧。

还有谢老师，不过要细说的话，陆老师成老师，十七班的老师们都很幸福，她也看成老师和周老师在操场手挽手兜过圈，很早以前还见过一个陌生男人在办公室等陆老师下班，她那会刚好跟黄灿一起去找谢老师问一道题，她猜应该是陆老师的朋友。

上班有好相处的同事，饭后去操场散散步，下班还有朋友来接，十七岁的初初觉得，那当老师也挺好的，她想当老师。

“我以后如果当老师的话，我也要跟宋老师一样。”初初说。

黄灿笑了笑：“那我也当老师。”

初初被她的话逗笑，黄灿这人总这样，顺着你的话说下去，有时候感觉十句里面都找不到一句真话。

“那你当什么老师？”她问。

“不知道。”黄灿说。

初初想了想，拍拍她的手背：“算了黄灿，你别当老师了，你以后肯定会找到自己要做的工作的，你以后可以像陆老师那样，下班后来接我下班，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听她一说，黄灿就想起了办公室那个等陆老师下班的陌生男人，其实初初可能不知道，她已经看到过那个男人好几次了，有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晚自习都要去问题，好几次去的时候都看到那个男人坐在陆老师旁边的独凳上，跟他还有成老师谢老师聊天。

“好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黄灿勾了勾嘴角，她忽然就同意了初初的说法，好像班里老师们确实都挺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