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355天。
“初初初初——”
初初刚好写完草稿最后一笔，她握着笔抬起头。
“谁喊我？”
“我——”齐思铭在他身后前几排的位置冲她招手，“听说暑假要办羽毛球比赛？”
“什么？”初初把笔放在桌上，“不打排球了？”
付一在他后边笑了一声：“嗯，说去年打太臭了。”
初初一笑，顺势冲黄灿摆摆手示意她往里边挪，自己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靠谱吗？”她稍微卸了点力靠在黄灿胳膊上。
“就是来问问你，”付一脸往旁边歪了一下示意凌畅，“同桌说的。”
初初“噢”了一声：“中午吃了饭我去隔壁问问。”
但其实还没等到晚点，宋老师就先一步宣布了这个消息。
“这次宋老师消息好快啊。”许晦听了消息后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戳戳初初的小臂。
“我早说嘛，羽毛球好歹我还能说两句话嘛，那个排球我都懒得说。”
“懒得说是因为不想还是不喜欢？”
“你再骂——”
“不是我说，”付一伸出一根食指轻晃，“这次咱班是真的要拿第一了。”
齐思铭看了他一眼：“别个好歹是半场开香槟，你还没开场就吹上了？”
“不好意思，”付一说，“排球可能真的不行，但羽毛球，男单还是没问题的。”
叶程长叹了一口气：“是啊，凌畅都跑咱班来了，男单当然没问题了。”
凌畅从草稿纸上抬起头：“我怎么了？”
叶程冲他使了个眼色：“喏，要跟你一起打男双决赛呢。”
付一于是也看向凌畅：“怎么，不行？”
凌畅笑了一下，转了一圈笔：“行啊，有你怎么不行。”
周遭发出一水的“噫”，但付一同学却相当受用这样的恭维，瞬间被哄好了。
“我们也要比？”谢今朝回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嗯。”宋长明也有些愉悦地挑了挑眉，“你的领域了。”
谢今朝轻快地应了一声，看向班主任：“班主任一起去双打？”
宋长明笑了一下：“不找陆圆缺了？”
谢今朝眨眨眼，反应相当快：“你技术比他好。”
宋长明笑着拉长了尾音：“噢——”
谢今朝被他带着某种不知道是揶揄还是什么意味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没底。
“你什么表情。”
宋长明笑出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碰了碰他的发顶。
“没什么，你看着点班上，我去开会？”
“知道了。”谢今朝摆摆手。
宋长明最后一次余光落在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谢今朝从他的专属独凳上站起来，然后堂而皇之地坐上了自己的靠背椅。
宋长明抱着笔记本的手重新颠了颠，又笑了一声，看得出班主任今天心情相当好。
只是谢今朝没在班主任的椅子上坐多久，他刚起身去教室看了一圈准备回来继续霸占班主任的桌椅写教案，突然手机发出震动。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本地号码。
“……好的，麻烦了。”
挂断电话，谢今朝舒了口气，差点都忘了之前给偏偏订的东西写的是学校地址了。
看了眼时间，他决定先去门卫室签收。
拿好快递准备返回的时候，谢今朝忽然被身后一个人叫住。
“你好，请问你是谢今朝吗？”
“？”是个陌生的声音，谢今朝有些疑惑地回头。
来人站在他身后刚刚写过签收单的桌子前，是个年轻人，看不出具体年纪，但至少不是学生，也不是家长。
谢今朝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确定他没见过这个人。
“你认识我？”
年轻人很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举起手里的手机：“我找宋长明，但他电话打不通。”
宋长明的朋友？
谢今朝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
跟他差不多高，卫衣兜帽上挂了副耳机，头发在太阳光下有些偏紫，深紫。
朋友？
“他开会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年轻人摆了摆手：“没什么事，路过四川，顺道来看看他。”
谢今朝怀里还抱着给偏偏买的东西，纸箱体积有些大，他索性把纸箱重新放回了身侧的桌面上。
“你不是四川的？”
“嗯。”那人似乎想起来还没作自我介绍，于是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个有些礼貌的笑。
“你好啊谢今朝，我是宋长明的朋友，顾渚紫。”
谢今朝眨了眨眼：“顾渚紫？”
他就是顾渚紫？
顾渚紫似乎并不惊讶他的表情，反而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顾渚紫，宋长明跟你提过我吧。”
谢今朝点点头，对这个名字印象挺深，宋长明只跟他聊起过这一个朋友。
“你给他寄的顾渚紫笋我喝过，很好喝。”
顾渚紫似乎很喜欢听到这样的评价：“是啊，不然怎么取这个名字，噢，你爱喝的碧螺春，宋长明托我这次多带了些来，喏。”
说着他指了指放在桌边的几只袋子。
谢今朝愣了愣，低头看向那几只袋子。
“他跟你说的？”他问道。
“是啊，”顾渚紫说，“他说你隔三岔五就要问他泡一杯来喝，让我这次过来给他多带点。”
谢今朝忽然笑了，侧边让出一点：“走吧，办公室去等吧，他应该快开完了。”
说着他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带着顾渚紫进了学校。
“宋长明怎么跟你提起我的？”顾渚紫兴致勃勃地问道。
谢今朝抬了点头，好像宋长明没怎么完整地跟他介绍过顾渚紫这个人。
但这样问到了，谢今朝还是从过往的对话里抠细节道：“说你的名字取得很有意思，还说你家有好几块茶园，种了很多种茶。”
顾渚紫听得一笑：“他根本没好好跟你说过我吧。”
谢今朝一顿：“这么明显？”
顾渚紫笑出声：“没，我瞎说的。”
说着他又指指面前的大榕树：“这是那棵四百多年的树吗？”
谢今朝“嗯”了一声，想起面前这人似乎对他很熟。
“宋长明经常跟你提起我？”谢今朝自觉是学的刚刚顾渚紫问他的语气说的。
“是啊，”他端详着那棵大榕树，“说自打当了班主任，天天要给人泡茶，我还以为他跑去搞行政了。”
顾渚紫这人说话很有意思，每句话的尾音总会微微上扬，听久了会有种这人其实年纪不大的错觉。
谢今朝觉得冤：“他夸张了还是你夸张，哪是天天。”
顾渚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夸张——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一眼认出你的？”
问到了点子上。
谢今朝正愁怎么开口不会被人起疑心，他借机很给面子地捧场道：“怎么认出来的？”
顾渚紫似乎也等这个问题有一会了，闻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了好几下才递到他面前。
“这个。”
刚好他们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推门而入的冷风和室外形成强烈温差，谢今朝感觉心脏忽地瑟缩了一下。
强光下的手机屏幕是没有那么容易看清的，一进了办公室，视线里的一切很快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靠在一起，背景是红绿相间的操场。
是高一的运动会，是他和宋长明的第一张合照。
“……”
谢今朝鬼使神差地接过了手机，微微垂着头看着这张照片。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谢今朝刚刚入职不到两个月，那个时候宋长明对他来说还只是普通的同事，拿到底片时他还很高兴地把它存到了新建的名为一中的相册里。
“他什么时候给你发的这张照片？”
谢今朝的声音有些低，幸好此时办公室没有老师在，不然谢今朝又要错过了。
顾渚紫一点也不避讳低地低了点头示意他：“自己退出去看吧。”
谢今朝这时似乎也忘了谦让讲理，心里升起一点久违的紧张，他伸出一根手指，很轻地碰了一下屏幕上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界面很快退到原本的聊天框，这张照片是话题的开头，时间是前年十月底。
在此之前的上一段聊天记录，时间已经跨越到了同年暑假，话题是宋长明让顾渚紫给他寄点碧螺春，那时的谢今朝还不认识宋长明。
宋长明：图片.jpg
顾渚紫：？
顾渚紫：这谁？
宋长明：谢今朝
顾渚紫：谢今朝是谁？
顾渚紫：我操等会，谢今朝？
顾渚紫：武大的那个谢今朝？
谢今朝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过去：“我们之前认识吗？”
顾渚紫“啊”了声，想起忘了这件事：“不认识，之前他在武大见过你，这事你知道吗？”
谢今朝点点头：“知道，前段时间还带他回了趟学校。”
顾渚紫听了前半截刚点了下头，听到后半截时有些意外地拉长了点声音：“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去了武汉？”
“哎不重要了，”他摆了摆手，“就他在学校偶遇了你三次那个事儿，他后来跟我提过，他这个人是不信缘的，就这件事后他才开始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其实我也觉得你俩挺有缘的，那么大个学校居然能一天在三个地方碰见三次……”
“三次？”谢今朝愣了一下，从这段话里提取到最关键的信息，“他怎么跟我说只是问过我一段路，然后在操场听我唱了首歌，还有一次？”
什么时候？
“嗯？”顾渚紫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哎那就他还没给你说，那你等他给你说嗷我就不说了，总之——他觉得你俩很有缘，我能记得这个事儿呢一是因为你也看到了我跟他很少发微信聊天，不是让寄茶叶就是让寄茶叶，难得听他给我说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而且，”顾渚紫再次对着他眨了眨眼，“我挺喜欢你这个名字的，取得不错，跟我有得一拼。”
谢今朝觉得有些好笑，垂了点手，还是礼貌道：“谢谢你的认可。”
“不客气，”顾渚紫又冲他摆摆手，“你接着往下看，我不打扰你，我去泡壶茶。”
说着，很自然地从宋长明的桌上捞过了茶壶，去前面的饮水机接水，烧水的间隙在宋长明桌面的几只茶叶罐上来回挑拣，时不时“啧”一声。
谢今朝呼出一口气，低头继续看那几条聊天记录。
顾渚紫：我操真是那个谢今朝？
宋长明：是
顾渚紫等了大概五分钟才回的消息，大概对此甚是惊讶。
顾渚紫：我操这也太有缘了
顾渚紫：那他记得你不，你不跟他说说？
宋长明这次也隔了有几分钟才回，似乎在斟酌。
宋长明：他怎么可能记得我
宋长明：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对此顾渚紫的表态是在五分钟后发了一只绿色小鳄鱼无语的表情包，看起来确实对宋长明有些无语。
后面的聊天记录又恢复了刚刚顾渚紫说的隔三岔五寄茶叶，断断续续一直到前几天。
顾渚紫：我过两天要来趟四川，要帮你带什么不？
宋长明：带点碧螺春，谢今朝喜欢
顾渚紫再次发了那个无语的表情包，然后聊天记录到此结束。
“……”
谢今朝抬起头，看到顾渚紫刚好举着一杯茶递过来。
“尝尝？今年留的新茶。”
谢今朝接过道谢，抿了一口：“香。”
“我泡的香还是他泡的香？”
这话问的。
谢今朝捧着杯子，左右环顾了一圈。
“放心，没回来，你大胆说。”顾渚紫挑了挑眉鼓励他道。
“他。”谢今朝在心里偷笑，抬起头状似认真地说道。
“？”顾渚紫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谢今朝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好意思啊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