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初初——”许晦拉长的声音自前门飘进，还在座位和余舒涵聊天的初初一顿。
“怎么了？”初初回头。
“明天，明天谢老师生日。”许晦喘了口气，“刚宋老师让我去办公室帮忙核对个人信息，我看到他桌上有沓老师的资料，第一张就是谢老师。”
“啊？明天？”初初愣了一下，蹭地站起来，“那要搞点活动不，明天正好一二节数学连堂诶。”
“这不问你来了嘛，”许晦从抽屉里摸出水杯，边拧杯子边喘气，就算是开了空调的教室都还流窜着闷热的风，“你晚点班级教育前问问大家意思，可以咱给谢老师准备个惊喜？”
“可以。”初初还想要再补充些什么，彼时上课铃正好响起，对话的主角谢老师也正好匆匆夹着几本书从前门进来。
“昨天的每日一练有两道比较难，来问的人比较多，先把每日一练翻出来吧。”谢老师把书在讲台摊开，如是说道。
教室里很快响起了翻动书本找每日一练集子的声音。
初初的每日一练就在桌面，所以她没怎么动。
盛夏的光透过窗外小叶榕的间隙落进教室，前面的同学把窗边窗帘拉起了一些，于是不多的光全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黄灿。
黄灿的位置换到了第一排，她在最后一排，在一片动来动去的人影中，她也和初初一样端坐在位置上，刺眼的阳光直喇喇地落在她的背上，她的头发因此被染成了摇摆的金色。
“生日？”
谢今朝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也是这个电话提醒了他今天的特殊。
“我都忘了。”谢今朝接下了来自郁女士的祝福，起身拉开了窗帘。
六点半天已大亮，光线自窗帘拉开，再无阻碍地落满房间，谢今朝下意识眯起眼睛。
一个平常的夏天，他居然也没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快去，给自己下碗长寿面，记得敲个鸡蛋进去啊。”郁女士的声音爽朗地传来，那头有哗啦的水声，应该是在室外。
“嗯，你俩到哪了？”谢今朝走到客厅也拉开了客厅的窗帘，偏偏跟在他身后。
“青岛，你爸说庆祝你今天生日，晚点去喝啤酒，你来不来？”
“来，给我留点。”谢今朝勾着嘴角应道，适时屋外响起了门铃声。
“行吧，就这样，我去煮面。”他说。
挂了电话，谢今朝走到门口玄关。
门开前，他忽然想，宋长明知道自己今天生日么。
大概不知道吧，他也没说过。
然后他打开门。
“早。”
“生日快乐。”宋长明的声音几乎跟他同时响起。
谢今朝愣了一下：“你知道？”
“你忘了你信息表在我那了？”宋长明举了举手里的保温袋。
“长寿面吃不吃？”
谢今朝突然笑了：“你偷听我跟我妈打电话了？”
宋长明在谢今朝侧身时进了门：“嗯，专门打电话问的。”
谢今朝拖开餐桌椅子：“什么时候做的？”
宋长明从保温袋中取出保温盒：“就早上起早了点，煮个面要不了几分钟。”
“手擀才几分钟？”谢今朝挑起一根面条。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买的。”宋长明托着点下巴，笑着看过来。
“……”谢今朝不说话了，低头咬住那根面条。
“第一口别咬断。”宋长明说。
谢今朝含糊应了一声，他想要是郁女士在的话一定会对宋长明更加满意吧。
这只是顿平常的早餐，只是谢今朝不知道，彼时的教室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布置着。
“意思是一会我就只需要跟他打一架就行了是吧？”付一确认道，指了指旁边的凌畅。
“真打么。”凌畅说。
有病吧。
付一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初初先一步截胡了。
“肯定不啊，做做样子嘛，你俩就负责把谢老师引中间去，舒舒你从旁边站起来给他递花，然后我们大家一起祝他生日快乐。”初初一拍手掌，结束了这个短暂的策划。
“没错，最后他上讲台打开多媒体，就会看到我们剪好的视频，完美——”
许晦和饶越隔空击掌，配合默契得一气呵成。
“那我呢，我们干什么？”叶程凑过来，指了指他和齐思铭。
初初看过来：“你们嘛——去叫谢老师过来，说教室打起来了，对，记得千万别让宋老师知道了，一会玩大了。”
“包的。”两人用力一点头，胸有成竹。
“黄灿呢，黄灿字写好了没——”初初从人堆里抬起头往讲台上看。
黄灿在黑板两侧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用粉笔在上面画画，黄灿负责写字。
至于为什么只写黑板两侧。
黄灿应了一声，回头把中间两块黑板拖到两侧，露出中间的多媒体显示屏。
“好了。”
这样就看不到她们布置的内容了，黑板和平时也毫无二致。
“嗯——”初初满意地点点头。
“早读铃响了，你们先归位，我去看看谢老师和宋老师来了没。”初初钻出包围圈。
于是众人各自揣着任务归位，捧起书开始心不在焉地早读。
“快快快，演员呢，凌畅——付一——”下课铃一响，宋老师前脚刚出教室，后脚初初就从座位一跃而起开始指挥。
凌畅和付一的位置在前后排，彼时他俩站到了过道中间。
凌畅点点头，眼睛盯着付一：“真打？”
付一咬咬牙：“你敢？”
凌畅一笑，把手搭上他的肩。
初初确认无误，然后转身：“好了，你俩去吧，记得别太招摇，千万别让宋老师知道。”
齐思铭跟叶程一起点头：“放心吧。”
然后两人一阵风似地出了教室。
“谢老师——谢老师——”
谢今朝从电脑前抬头：“怎么？问题？”
齐思铭张大了一点眼睛，万幸这才刚下早读，办公室里没太多老师。
两人异口同声：“付一和凌畅在教室打起来了。”
“谁？”谢今朝一愣，马上从桌上捞起眼镜戴上。
“快快，谢老师你快跟我们去看看，不得了了——”叶程上手去推谢今朝的胳膊。
谢今朝边走边要摸手机：“班主任呢，跟班主任说过没。”
齐思铭眼睛一闪，赶紧去拉谢今朝的胳膊，声音终于自然地带上点慌乱：“宋老师不在办公室估计开会去了，谢老师我们快点，班里男生拉不住他俩——”
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拉着谢今朝，动作不便于是他没再点开手机，加快速度往十七班赶。
教室里确实很乱，角落的人群并不多，门口有几个把守的看到他来了很快又闪回教室，很快听见里面一声不知谁喊的“谢老师来了——”
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谢今朝并没有来得及起疑心。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围着最多人的那一团依旧很吵闹。
“一班来的了不起？那转什么文，继续读理读啊——”
“关你什么事？你能考前十五？”
“我操？——”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付一你快别说了——”
“凌畅冷静，冷静——”
谢今朝额角一跳，快步上前，上手就要去拽要贴一起的两人：“吵什——”
还不及去拉开两人几乎要碰到一起的脸，忽然人群的吵闹换了个方向，团团把他包围。
“？”谢今朝刚使上力的手忽然无处安放，又看到离他最近的初初笑得一脸狡黠。
还没反应过来，余舒涵不知道从哪钻过来，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胳膊。
谢今朝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忽然几十声。
“谢老师生日快乐——”
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几乎是在他耳边放大了无数倍的音量，乍一听到他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看到面前一群女生，中间举着一束花。
主花是向日葵，明亮的黄色。
“谁跟你们说的？”他声音难得有些小。
初初抬了抬下巴，有些得意：“晦晦昨天在宋老师那帮忙，看到你的个人信息表在宋老师桌面儿上，然后知道的。”
谢今朝接花的动作一顿，向日葵的花瓣微不可察地颠了颠。
但这和流动的人群比起来简直是太小了，根本没人察觉到谢老师的心也跟着顿了顿。
他慢慢地说：“谢谢。”
人群渐渐散开一条路，刚好预备铃响起，他抱着花上讲台。
热心的群众替他拉上了两侧的黑板，许晦同学跑上来打开了多媒体，谢今朝的眼睛在黑板和屏幕的视频上来回流连。
视频由很多张照片组成，从军训到运动会，到宋长明偶尔上传到班级相册里的大家的照片，照片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笑着的，谢今朝第一次在短短二十几秒的视频里看到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视频放映结束，谢今朝还没反应过来，好几秒后，他看着底下意犹未尽的人群，还是没想到说什么总结性的话，于是他再次诚恳地重复了一遍：“谢谢。”
“视频回头能单独发我一份吗？”他把花放在讲桌上，轻轻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我回去就传到班群里。”底下不知是谁说了句，谢今朝没看清。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混着祝福向四面八方流窜，谢今朝看看花又看看讲台下的人，大步下了讲台去关上教室前门。
“谢谢你们的祝福。”谢今朝边说边回了讲台，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为表感谢，今天的每日一练我决定发张简单的。”
付一坐在角落那一组的前面几排，闻言嚷出一声：“简单的意思就是一道题做半节课吗谢老师？”
众人闻言再次笑成一团，纷纷附和。
“就是，每次说心情好都说发‘简单’的，然后每次一道题我就要算半节课。”
“好啦，半节课算你赢啦，一半做个半小时才发现思路偏到西伯利亚，草稿纸去了七八页结果要重开，哈哈哈哈哈哈……”
“这还不是最心碎的，最心碎的是厚厚一沓草稿之后，答题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
“住嘴，你伤害到我了。”
“你骂得好犀利啊，给我道歉行不行？”
“但谢老师就爱这样，拿这种竞赛题来做，上次我一点才写完作业……”
这句话谢今朝听清了，他赶紧撇清关系：“别乱说啊，我怎么可能现在就拿竞赛题给你们做，都是改编后的，比原题简单多了。”
怕他们不信，他又补充道：“难找的隐形条件我都给你们写上去了一半多，只要找剩下一半，难吗？”
“……”
“初初别拦我，我今晚就要转理……”
“晦晦你先冷静，但你转我也转……”
“我就不转了，二十八分的物理还不如让我再做半小时每日一练……”
“好了好了，别紧到转过去转过来，你们是陀螺吗？”
谢今朝笑着打断了底下的闲聊：“好了，收住，今天还要把昨天的每日一练提一下，昨天有好几个来问我的，完了还要继续拉新课，赶紧赶紧——”
假意的哀嚎下，众人还是口是心非地掏出了每日一练题集，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报题号。
“哟，哪来的花？”
陆圆缺下课回了办公室，在洗手池边洗好手，偏头看见那束明黄色的向日葵。
“我操，你今天生日？——”凑近了看到卡片上的字，陆圆缺忽然倒吸一口气。
完了，真忘了。
“行了，我又不过生日，你少搞那些。”
谢今朝摆摆手，提前堵住了陆圆缺还没憋出口的话。
“谁说不过，有人给你过不就过了——我想想，晚点你来家里吃个饭，一会你跟宋长明说声，你不说就我替你说，好就这样，我打个电话。”
陆圆缺手还没全干，顺手扯了张谢今朝桌面的抽纸，从桌上拿起手机大步出了办公室。
谢今朝看着那道背影在一分钟前风风火火地进来现在又风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