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停在"慈"字上,方苁香跪奉的茶已凉透几盏。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霭里,景轫描红的《孝经》摊在案头,批注处朱砂晕染。
"母亲。"景桓跨入门槛时,玄甲上还沾着慈幼局的麦芽糖渣,"您召我?"
龙头杖忽地扫落经卷:"西郊庄子改得可还称心?"景夫人浑浊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玄哥儿昨日嚷着要编柳筐,禾姐儿说义庄的腊八粥比府里甜三倍。"
方苁香适时递上誊抄的账目:"将军私库这月支出多了五成,都是拨给..."
"拨给活人吃饭,总比供着死物强。"景桓截住话头,指尖掠过《孝经》上稚嫩的"慈"字,"轫儿这笔锋倒是进益了。"
景夫人腕间佛珠重重一磕:"你当我糊涂?符氏若真安分,怎会如此惺惺作态?她分明…"
"母亲明鉴。"景桓忽然解开护腕,露出内侧暗绣的"慈幼"纹,"北疆将士的冬衣,用的正是义庄改良的棉纺法。"他拾起景玄遗落的柳条筐,"这编筐手艺若传到邙山大营,能省下三成辎重开销。"
方苁香帕子上的缠枝莲倏地攥皱:"可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比景府仆役更懂惜福。"景桓忽然将木马赝品置于香案,"就像母亲当年拿嫁妆填补军饷,符贞不过效仿您'物尽其用'。"
佛堂倏然寂静,景夫人枯枝似的手指抚过木马裂痕。几十年前景桓抓周时,她亲手摔了玉马逼他抓剑的场景恍如昨日。檀香燃尽时,龙头杖轻点青砖:"明日让符氏来见。"
"她如今是詹家妇。"景桓忽然轻笑,"母亲若想尝腊八粥,儿子可差人..."
"我要尝她亲手熬的。"景夫人突然将佛珠套回景玄腕间,"带着玄哥儿编的柳筐来。"
更漏声里,方苁香盯着香案上融化的烛泪,忽然想起符贞塞给景禾的柳条——青翠枝条在掌心,弯成了她永远打不破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