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清月擦去脸上的痕迹，深吸一口气，用还发红的眼睛看向李星灿，用没那么平稳的声音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开口，“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李星灿想说什么，却没能张开口，只是点了下头，看着江清月先一步往教室那边走去。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江清月洗了把脸，对于冬天来说过冷的凉水泼在她的脸上，很冰，但正好能让头脑清醒。

李星灿看着洗完脸后的江清月，她现在不光是眼尾发红，鼻尖也红着，脸色更白了些，衬得几乎被咬破的嘴巴也红得不正常，可配上脸上的水珠，一切就显得正常了，像是对冷的正常反应。

视线落在江清月湿润的睫毛上，李星灿抬手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了擦。

江清月站在原地没躲，李星灿的袖子擦过自己的眼皮，她闭了一下眼睛，柔软的布料并不会有什么不适，她刚要睁眼，却觉得眼皮上有一点温热擦过，睁开眼睛刚好看见李星灿收回去的手。

“回去吧，一会儿你脸上结冰了。”李星灿提醒道。

江清月愣了一下，今天温度都不到零下，哪来的结冰？不过当视线落到李星灿蜷起的手指上时，好像有什么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在为刚才的动作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过不等江清月再想什么，李星灿已经先一步往教室走去，她也收了思绪，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并没有引起多少别人的注意，一直到下午放学。

最后一节课结束，到了晚饭时间，其他人纷纷出发去食堂，只有江清月和李星灿两个人没动。

江清月将自己的所有东西收拾好放进了书包里，还有一些课本放不下，摞在桌面上。

李星灿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她几乎没怎么用过的书包，放在了江清月的桌子上。

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人，安静得落针可闻，江清月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包，“不用了，剩下这点我抱着就行。”

李星灿没说话，只是自己将江清月的书放进了书包里。

两人背着书包往外走去，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李星灿回头看了一眼江清月空空如也的课桌，心里竟然感觉也空了一下。

“不用跟……其他人说一下吗？”李星灿停顿了一下，她也说不清这样问到底是不是因为心底想着多留江清月一天或是怎样。

“不用了，大家跟我也不熟悉，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江清月也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她熟悉的人并不多，并且大部分还都是因为李星灿，那现在也就没有必要特意告别了。

“好。”

掩下心底的一丝失落，李星灿应了一声。

一直回到家，李星灿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的玄玉，对方还是那身黑色的衣服，静静站在那里，让李星灿和江清月的脚步都停顿了一下。

可该来的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

走到门口和玄玉打过招呼，三人往里走去，阿姨迎了出来。

玄玉挥了挥手，阿姨的眼神瞬间呆滞，转身回了她的房间关上了门。

“玄阿姨，有什么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李星灿看着玄玉催眠阿姨，就知道她现在就要解决这件事情，这太突然了，她开口试图劝道。

“不用了，”玄玉旋身在沙发上坐下，拒绝了李星灿的提议，“我们今天晚上还要赶回妖族，就不浪费时间了，收拾好清月的东西就走。”

“玄阿姨……”

李星灿还想说什么，就看见玄玉向她伸出了手，顿时汗毛倒竖，往后退了一步，“玄阿姨，清除记忆的事不能等等吗？我帮江清月收拾完东西再说也不迟啊。”

“星灿，”看李星灿这么不配合，玄玉无奈地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商量，这左右不过半个小时的差别，你没必要再找借口拖延。”

“我……”李星灿的心思被看穿，她心里其实也知道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是还不死心罢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清月，“玄阿姨，我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了，但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些话想跟江清月说，也不会耽误很长时间，行吗？”

听见这话，玄玉收回手，“去吧。”

李星灿和江清月对视一眼，放下书包，一起上楼去江清月的房间收拾东西。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李星灿知道时间不多，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留下来，这里会有你更好的未来。”

江清月看着李星灿，扯了扯嘴角，“你这是在挽留我吗？”

“只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你的人生要怎么过，应该由你自己来选择。”

亲情固然重要，可不能是生命的全部，人的一生不能没有爱，但爱更不能成为枷锁。

李星灿觉得自己这样劝江清月有些残忍，只是这些话她忍不住想说。

江清月的心里也不是没有动摇，她的视线忍不住看向门口的方向，好像已经透过那扇门看到了楼下等待的玄玉。

离开妈妈，自己留在人界，还是跟着妈妈去陌生的妖族，这太难选择了。

江清月没有说话，可收拾东西的动作已经回答了李星灿。

李星灿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沉默着帮江清月收拾着东西。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江清月为数不多的东西就已经收拾好了，一个行李箱刚刚好。

江清月想提着，却被李星灿先一步拎了过去，看着李星灿一言不发地打开房门出去，江清月心里也不好受。

“都收拾好了？”

玄玉站起身，看着下楼的两人问道。

江清月点点头，等走到客厅后，她想从李星灿手中接过行李箱，可却没拉动，看着李星灿紧握着没松开的手，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玄阿姨，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以江清月的成绩，她可以考到一个很好的大学，奖学金足够支撑她完成学业，毕业后会进入她擅长的领域做她喜欢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得很出色，这会是她在人界的人生。”

李星灿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玄玉的眼睛，“或许这个问题并不礼貌，但我想问她如果去了妖族，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江清月被这个质问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玄玉的脸色，皱着眉拉了一下李星灿，“李星灿！别说了。”

李星灿不为所动，妖族和人界的差别很大，看的是实力，是血脉纯净度，每一个都是江清月的短板，还是很难改变的短板，快成年了才学会变身术，对其他法力一无所知的江清月在妖族，只有一个身为长老但铁面无私的妈妈，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会衣食无忧，可除此之外她的人生该如何施展呢？

三个人站在客厅里，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玄玉看着李星灿的眼睛，她没有生气，甚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每天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在意太多的细枝末节，很多事情只想着看结果就好了，像现在也一样，结果就是江清月愿意跟着自己去妖族。

那之后呢？让她始终在自己的羽翼下，只考虑吃喝然后虚度时光吗？

“她……可以研究整理妖族的典籍，我会帮她找一个能应付得来的工作……”

玄玉试图想出一个合适的安排，这样并不属于核心圈的清闲工作她还是能给江清月安排的，只是说出口后，她才突然想到这会是江清月想要的吗？

江清月对上玄玉的视线，她也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思，因为这句话妈妈的选择也开始动摇了。

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江清月开口打断话题，“好了，别说了，妈妈，我们走吧。”

用力从李星灿的手里拿回自己的行李箱，江清月走向玄玉，没回头看李星灿一眼。

李星灿手中一空，看着江清月的背影忍不住往前一步，又生生停住，这是江清月的选择，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

玄玉神情犹豫，可还是点点头，对李星灿伸出手。

如果江清月决定回到妖族，那李星灿关于妖族的记忆必须清除，甚至如果江清月选择留在人界，那连江清月关于妖族的记忆都要清除。

这次李星灿没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