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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所谓兄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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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花园,美酒,凉亭,老头。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一点点轻飘飘的云。周大福一个人在亭子里头买醉,身边一个人都没留,只在亭子角挂着一圈灯笼照亮。

就在我送走南宫问之后,几个王府的小哥着急忙慌地把我薅回了府,说是周大福发了急诏宣我陪酒。

以我这些天的伴驾经验判断这事不太像周大福的作风,我估摸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半夜三更抽风喝酒跑不出是为了一个情字,这活他算是找对人了。

他背对着我,我走过去站在了台阶下头:“陛……”

这人倒霉的时候喝酒都能浇头,话刚说了一个音儿,周大福冷不丁一个起身外加九十度顺时针转体,扬出的一坛子酒有半坛子被我喝了一脸。

“哎呀!小姚?”周大福吓了一跳,“对不住呦,赶紧去换身衣裳……”

我抹把脸:“不用了,就是这个味,爽!”

“听说陛下你找我喝酒,来,干!”正好下午那茶水不够劲,周大福这顿酒不得不说来得真是时候,“不瞒您说,我这两天心里一直堵挺,就不跟你客气了。”

免责声明发完我咕咚咚连着灌了好几大口,周大福另开一坛,冲着旁边地上又洒了一遍。

然后再洒一遍,一共洒了三遍才收手消消停停喝酒。

这种间接浪费粮食的行为看得我这个难受:“你要教蚂蚁打醉拳?”

“那倒没有,”周大福两眼泪汪汪,“我是想我大哥了。”

我懵了一会儿没想出来这话该咋回,最后全是感情没有技巧地接了一句:“我也想我大哥了。”

哼,谁还没有个大哥咋地。

周大福眨眨眼睛,往回收眼眶的泪珠子:“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仗着爹疼娘爱没少作恶,所有的兄弟姐妹里头就只有大哥愿意陪我玩……我对不起他,要是有下辈子,我还跟他当兄弟。”

“我大哥我老弟都特别好,要是有下辈子,我也要跟他们当兄弟。”说完我应景地跟他碰了坛子,不喝酒倒好,喝了才发现适得其反,“还有个人,我也想跟他当兄弟。”

“咱们男人这辈子,不管高低贵贱,都绕不开兄弟这俩字。”周大福捶着胸口说,“这些年我夫妻和睦,父慈子孝,还有啥不知足?可是我就是一直念着从前的事……我不跟你说瞎话,只要他能回来,我心甘情愿把这龙椅还给他坐。”

我打了个酒嗝:“……你兄弟去哪了?”

“地府,”周大福双眼逐渐迷离,“我兄弟死了。”

“……”

紧接着出其不意一个转折:“又活过来了。”

“……”

好嘛,整半天是喝高了。

“哈哈哈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周大福醉醺醺地一脸傻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可是,可是他怎么就不愿意过来看我一眼呢……”

眼瞅着他开始说胡话,我随口应付他:“他迷路了。”

周大福摆手:“不会,他记性好得很。”

说完伸手掏袖子,掏完袖子掏大襟,最后从屁股底下掏出了本被他当屁股垫坐的玩意,掏完之后再坐下时还被冰得呲了下牙:“嘶……他在这。”

我抬眼皮瞅瞅,原来是本书。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周大福地朝我凑过来,“我大哥他,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当代文豪——西州狂客!”

“噗——”

我一个没悠住对着他老人家的龙颜喷了一脸。

您这大爷是真大爷,我可要不起。

周大福没跟我计较:“宋砚还以为我生气了,我哪里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就算要生气也是气他为啥不直接来找我,哪里犯得上折腾这些……”

“……”

我又听不懂了,这都啥跟啥?咋就又把宋砚给扯上了?

趁着周大福犯迷糊,我伸手把那本书捞了过来。一瞅书名,嚯,是大名鼎鼎的当代我爹西州狂客,的伪作系列之四——东宫谜案。

我盯着“东宫”俩字,今天晚上周大福的这通胡言乱语终于解码了。

他跟我怀念的这位“大哥”其实就是慕容太子。

他说太子死了又活过来,是因为他以为这本书是慕容太子写的。

那宋砚以为他生气了是啥意思?这事明明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为啥周大福那么说?

完喽,本来我这脑瓜子就算不上灵光,喝点儿酒更是转不动了。

我晃晃周大福:“陛下你刚才提宋砚那句是啥意思?”

跟电视剧里一个套路,正问到关键部分他老人家抱着酒坛子一歪,趴着桌子不省人事了。

得,这回我也没辙了,只能等他明天酒醒了再说。

我招唤几个人过来给周大福的千斤贵体抬走,但是没让其他人跟着我,自己晃晃悠悠摸着路往回挪。平时守在我院子那边的小年轻今天晚上居然一个都不在,但是奇怪的是,我房里头正亮着灯。

这剧情我熟,肯定是宋侯爷在等我。

我拎着腿踉踉跄跄过去,一开门先是个惊喜——果不其然屋里有人。

再睁大眼睛又是个惊吓——等我的是个姑娘。

那姑娘的脸我看不大清楚,像莺莺,又有那么一点儿眼生……像谁呢?好像是东方红?

姑娘被我的酒气熏得倒退半步:“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往后靠着墙角站稳:“说……说宋砚了。”

她又问:“说没说到顺王?”

我摇头。

她还问:“那白纱堂呢?”

我疑惑地摇头。

“这样,你去问宋砚白纱堂的事他们查到了多少……”话说了一半又后了悔,“罢了,还是不要牵扯到侯爷。你就当我没来过,把我说的话都忘了。”

我迷迷糊糊点头,旁边一股风吹过,是那姑娘开门走了。

(153)

昨天晚上酒喝得有点儿多,脑袋还受了凉风,今天一早起来嗡嗡疼。我坐在秋千上卖了一会儿呆儿,不能想事,一想事就更疼了。

不远处有个老大哥正在抡着笤帚扫路,扫到我这的时候我抬起了腿:“大哥,陛下现在干啥呢。”

大哥头也不抬:“在书房。”

我接着问:“那侯爷呢?”

大哥说:“也在书房。”

看这架势跟昨天一样,还是在商量事。

我又问:“莺莺姑娘呢?”

大哥说:“在练武。”

我再问:“那王妃呢?”

大哥说:“也在练武。”

忙,都忙,忙点儿好啊。

大哥要扫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出场的神秘男人:“对了,那顺王人呢?”

“养病。”大哥估计是被我问烦了,夹起笤帚走了,换了条路扫。

我又一个人傻坐了一会儿,快到中午的时候日头上来了,又溜溜回屋闭关,一直闭到天黑才出来——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几个小时里,我从诗词歌赋思考到人生哲学,从两性关系思考到宇宙的终极命运,最后潇洒一推门,拿定了主意。

外头巡逻的保安说宋侯爷还在跟周大福议事,我让他把我带过去,就在院门下头候着。今天晚上异常得闷,估摸着是要下雨,我扇着风望着天等了得有小一个点儿,宋侯爷可算是慢悠悠走出来了——脸还拉拉着,一看就还在生气。

他撇过头,用下颌角看我,一言不发。

“侯爷,我有事跟你说,”我琢磨着挤出点儿眼泪哄哄他,但是当下的场地实在不利于我方作战,“我能不能去你房里?”

宋砚警觉地收回了下颌角。

“等等等你别误会,我要去你那不是说我想跟你那啥,当然你想那啥的话也行我不介意,”我的上下嘴皮子各说各的,“不对不是不介意,是我也很想……嘶也不对……”

“别说了,”宋砚打断我,“你回去吧。”

“……”

他没再给我解释的机会,一转身仿佛一身轻地走了,剩下我自己扇自己那不争气的嘴巴子出窝囊气。

我垂头丧气地默默回去,洗洗睡了。

心里头有事堵着,一开始我确实不咋困,但是架不住没多久外头的雨点子就啪啪砸了下来,一场急雨愣是给我催得半睡半醒了过去。

一片轰隆隆中,我做了一场梦。

迷糊中我梦见宋砚正坐我的床边,电闪雷鸣下,我千真万确地看见他穿的竟然是个睡衣,头发只扎了一半而且还滴答着水。水珠顺着发梢滑到胸口——要命了,那睡衣他妈的居然还是个领口一路开到腹肌上的大深V,也不知道我是打哪积累的这等神仙素材。

窗外一声惊雷,我被那水珠冰了个激灵。

春梦成真了。

要说有什么比宋侯爷的慷慨解衣更让我意外的,那一定是他的武学天赋。两次实战教学之后他大有要青出于蓝的架势,从前是我在他身上纵横驰骋,这回倒反天罡,变成了他骑着我大杀四方。虽然事实上吃亏的还是他,但是抛开事实不谈,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人其实是我,以至于我一度产生了一种我在为爱做零的错觉……后面到了他一贯的事后两行泪环节,我要搂他,他没让。

他是啥意思我明白。

“我想好了,咱俩以后还是当回正经兄弟吧,”造孽了我居然在床上说这种话,“你该成家成家,该立业立业,该干啥干啥。”

宋砚对此毫无波澜,低头狠狠咬一口后起来了:“我就知道。”

见他穿衣服穿鞋预备走人,我一下子又后悔了,连忙跳下床把他拦腰抱紧:“你要是不愿意那我给你当奴才也行,白天当兄弟晚上当姘头也行……反正不管咋办,你都不能跟我断了。”

“地上凉,回去,”宋砚的青筋蹦了出来,“你别再闹了。”

我急得冒眼泪:“我没闹!我是认真的!你就答应我嘛……”

“我绝对不可能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你若是非要纠缠,那好,”宋砚先是咬牙切齿,然后是相当讽刺的一抹冷笑,“现在就跟我回侯府,给我当男宠!”

“!”

“只要你应一声,我不去什么珠峰,你也别回姚家。从今往后,你就留在侯府里,日日给我暖床!”

“!”

青天大老爷啊这是宋砚能说出来的话?这不OOC吗?!

他死死抓住我:“你做还是不做!”

我已经吓傻了:“我我我……呜!”

最后那个“呜”字是我的哀鸣——没等我把话说完宋侯爷就照着我后脑勺劈了一掌,我眼珠子一翻彻底黑了天,之后的事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天塌了。

阴雨绵绵的外头,一个小伙领了莺莺的吩咐过来告诉我个消息——宋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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