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贺衍：“难受吗？”
贺衍说：“已经好了，你别怕。”
“难受吗？”陈煜寒继续问他。
贺衍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难受。”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开门，绕过车前停在陈煜寒的位置，打开车门牵起陈煜寒的手，俯身在他手背上亲了亲，从兜里掏出一块拼图放在他的手心。
陈煜寒看着手里的拼图，说：“我一直以为是我把他弄丢了。”
贺衍把陈煜寒拉出来，连同自己一起塞进后座，轻声说：“当时想逗逗你，后面想放回去，又犹豫了。”
陈煜寒勾着贺衍的脖子，问他：“犹豫什么？”
“犹豫……你当时应该不想看到我的脸。”贺衍说，“毕竟当时我很混蛋。”
“所以你就送了一个瑕疵品给我？”陈煜寒揪着贺衍的耳朵，往外扯了扯。
“你觉得它是吗？”
“是什么？”
贺衍：“瑕疵品。”
陈煜寒回答：“现在不是了。”
贺衍把头埋进陈煜寒的颈窝，摩挲着他手上的痣，然后沉声说：“别原谅我，陈煜寒。”
如果换到现在，自己肯定会找到更好的方法，而不是跟以前一样。
陈煜寒问他：“所以当时的答案是什么？”
“什么答案？”
“是不是要跟我分手的答案。”
贺衍又继续往陈煜寒身上钻了钻，亲了他的脖子，然后说：“不分手，我当时都不敢回答你。”
“为什么？”陈煜寒看着前方，眼神有些空。
“没什么。”贺衍说，“你别原谅我，等我慢慢追你。”
“可你刚刚已经亲了我。”
贺衍抬头看着他，厚着脸皮说：“我想当你的舔狗。”
陈煜寒想起张博深高三时给他们看的手相，笑出声，说：“那我呢？当渣男？”
贺衍笑了，说：“紧你开心。”
陈煜寒摩挲着自己手上的那块拼图，问贺衍：“当初为什么选择送拼图？”
车外的喇叭响起，陈煜寒朝窗外看去，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但是不大，所以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
他说：“贺衍，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雪。”
贺衍俯身到前排，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糖，把糖纸撕开后塞进陈煜寒嘴里，“我和你看过。”
陈煜寒张嘴接过贺衍塞过来的糖，化开后一股奶味弥漫在鼻腔，他笑道：“我长大了。”
“长大了也可以吃。”贺衍看着他，“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喜欢。”陈煜寒回答，接着又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看过？”
贺衍又拉过陈煜寒的手，往他手心里又塞了几颗糖，“你不知道的时候。”
快过年的时候，贺启行被借高利贷的给堵上，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摆脱纠缠回到这里，但是陈煜寒那个时候太懒了，好多天不下楼，最后他又偷偷摸摸地回到他的对面。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贺衍看到陈煜寒终于出了门，然后抬手对他敲了门。
他的心被撕扯得生疼，陈煜寒不止抬手敲了门，也敲了他的心，给他一记重锤。
洪钟长啸，震得他耳鸣、扰得他心悸、惊得他失措。
没得到回应后，陈煜寒又习以为常地走下楼。
他戴上帽子偷偷跟在陈煜寒的后面，得意他什么都没发现，也失落他居然没发现自己。
陈煜寒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搭理他这句话，捏着手中那块拼图继续问他：“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选择送拼图？”
贺衍说：“你又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陈煜寒，”贺衍温柔地笑着，神情落寞，但还是抬手刮了陈煜寒的鼻子，说：“你真的是个渣男。”
“你小时候说过送我的，你没送，忘记了，所以换我来送你。”
“我……”陈煜寒想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送你拼图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别人记了这么久，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真的称得上是渣男。
所以他不敢开口，“我”了半天没再说出一个字。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那样说了，贺衍会很难过。
他不想贺衍难过。
贺衍看到他这个样子笑了，“小时候，唯一属于我的玩具，就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一副拼图，虽然很旧，但是我很开心。”
——因为我觉得拼图跟我很像，四分五裂的，缺一块都不完整。
“后来去你家，你看它很旧，不小心把它当垃圾丢了，你看出我的难过，但是又找不回来，所以你给了我其他很多很多的玩具，塞给我很多很多的零食，让我别难过，以后会给我买新的。”
“我当时就在想，拥有那么多玩具和零食的你，真的好幸福，所以你要永远幸福。”
陈煜寒摸着拼图，看着贺衍，“我现在就很幸福。”
贺衍亲了他一口，说：“要一直幸福。”
回到家后，陈煜寒看着站在原地盯着他开门的贺衍，问他：“你要进来吗？”
“方便吗？”贺衍说，“不方便就算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他还是抬脚朝陈煜寒走了过来。
陈煜寒无奈地笑了起来，“不要脸。”
打开门，陈煜寒示意贺衍随意，然后去厨房拿水。回到客厅，发现贺衍正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那副不完整的拼图发呆。
他走过去放下水，从兜里掏出刚刚贺衍给他的拼图，掰开那副拼图的框，取下外面保护的玻璃，把它安好之后恢复原样，然后递在贺衍面前。
“看，合起来，就完整了。”
贺衍起身抱住了他，“我会认真追你的。”
陈煜寒说：“追不死就往死里追，我记仇，还小气。”
贺衍咬住他的耳朵，“不是说不记仇吗？”
“什么时候说的？”
“你说的，当日仇，当日报。”
“你记性这么好干嘛？”陈煜寒记不得自己说过这句话没有，“那天的仇也没报啊，所以一直记着呢。”
“嗯，以后都要记清楚一点。”贺衍说。
陈煜寒开玩笑说：“要不以后拿个记仇本随时揣身上，我随时记着，随时翻阅。”
“可以考虑一下，”贺衍把陈煜寒抱得更紧，“但是我以后都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陈煜寒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拍着贺衍的肩膀，“你勒狗呢贺衍。”
贺衍的力气收了些，就听到陈煜寒继续说：“我现在就给你记上一笔。”
贺衍笑了，“别记，现在就报仇，把我也抱紧一点。”
陈煜寒说好的，然后他们两个就抱得紧紧的。
天色已晚，贺衍本想厚着脸皮不走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还在追人，这个想法属实不妥，最后还是遗憾地回了家，他对陈煜寒说：“晚安，明早见。”
——
第二天，陈煜寒一开门就看到贺衍双手抱胸倚在家门口，提着早餐朝他递过来，“早啊。”
“……早。”
他伸手掐了一把贺衍递早餐的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玩味儿似地看着他。
贺衍的目光让他有点不自在，昨晚上太晚了，说的话做的事让他感觉不太现实，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所以他接过早餐后尴尬地垂下手，看向贺衍，欲言又止。
“我送你。”贺衍立马开口，牵着陈煜寒的手下楼，拉开车门示意他上去。
陈煜寒攥着早餐不动，像木头人一样呆滞在原地。
贺衍看着他，开口提醒：“再不吃就冷了，或者我重新再给你买一份热乎的。”
“我吃。”陈煜寒其实有些拘谨，他怕他在贺衍车上吃东西会留下味道，但听到贺衍这么说，自己也就什么都不管了。
电话响起，贺衍没看，“帮我接一下，我开车不方便。”
陈煜寒看着手机上没有备注的电话，接听后递过去。
“免提。”
陈煜寒：“哦。”
打开免提——
“喂，小衍，你在那边还好吧？”
听到李文希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愣，然后贺衍回：“挺好的。”
“那就好，你爷爷今天还在念叨你，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贺衍：“好。”
那边声音继续说：“你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否则你爷爷也不会同意让你回国接手公司，你要给妈妈争口气。”
“妈。”贺衍说，“这些都不是我的，现在不是，未来也不是，我只是暂时帮忙而已，以后这些都会是宋霖的。”
“你跟宋爷爷说，是我的别人拿不走，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动。”
李文希：“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小衍，你是我的孩子，小霖也是。”
“我知道。”贺衍在下个路口拐弯，“我现在有事，先挂了。”
“妈妈……”
李文希的话还没有说完，贺衍就抬手挂了电话，然后对正在拿着电话发呆的陈煜寒笑道：“只有你是我的。”
陈煜寒把贺衍的电话放回原位，说：“我是自己的。”
贺衍只笑不说话，然后听到陈煜寒继续说：“宋霖是谁？”
“我弟，”贺衍语气轻松，“五岁了。”
陈煜寒想到什么，不说话了。
车辆继续开着，陈煜寒觉得今天到公司的路程怎么比自己坐地铁去还要远，然后他就看到贺衍在前面一个路口又拐了个弯。
这个路口……陈煜寒眼睛眯起，头朝前快趴到玻璃上，“我靠，这是第几次经过这里了！”
他转头看着贺衍，用手一点一点地指着前面，不可置信道：“你居然带我一直兜圈！难怪我说今天怎么比我平时自己坐地铁还慢！”
“你还笑！”陈煜寒看到贺衍坐在那里，虽然笑得不是很明显，但是他还是知道旁边这个人在笑。
“没笑，你看错了。”贺衍大言不惭地说着，继续开车。
陈煜寒：“切，认真的，我快迟到了。”
贺衍这次真的笑了，“我知道，两分钟。”
这次贺衍没再带着他兜圈，一脚刹到了陈煜寒公司楼下，然后自己开车去公司，刚刚回来，国内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