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灯光在黑暗中亮着,陈煜寒点开相册,情不自禁地翻开那张他们在夕阳下拍的照片,看着里面两张今晚都认证过“好看”的脸,放大又缩小,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看着照片中笑得温柔又克制的人,心疼又无奈,无法改变过去,那就珍惜现在,他会对贺衍好,把自己认为重要的偏爱给他,让他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正想的入神,手机就砸下来,鼻梁一痛,他捂住鼻子吃痛地蜷缩进被窝,眼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打扫厕所的第二天,由于第一天打扫的很彻底,所以之后可以不用那么麻烦,捡个垃圾就行。
他们推开门,瞧见林凯和黄信忠在里边儿抽烟,呛得他们出声骂了几句,等烟雾散尽,陈煜寒才看清林凯的脸。
“抽什么抽!”张博深嚷嚷,“要抽去其他地方抽,想在这里抽就得等下个月。”
黄信忠白了他们一眼,继续抽烟。
陈煜寒看着林凯手中的那根烟,想到他们两个曾经也这样偷偷躲在厕所里抽过烟,可是物是人非,身边也都换了人。
他又想起林凯经常咳嗽,可能也是因为烟抽多了,自己都戒了,他怎么戒不掉。
他走过去,打开厕所的窗户,转身对林凯说:“少抽点烟。”
林凯一顿,把烟摁在地上灭了,然后丢进垃圾桶里,对陈煜寒笑道:“不抽了。”
黄信忠没想到林凯这么听话,蹙眉看着他,然后不管不顾地继续抽烟。
贺衍站在门外,远远地看到主任朝这边过来,走过去低声打报告。
张博深作势要喊主任,本想吓唬吓唬黄信忠,没想到一喊主任就跟鬼一样一声不吭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黄信忠!”主任大声呵斥,“你居然在这抽烟!”
张博深被这一声吓得抖起来,侧身给主任让开一条道进去。
迟尚轩看到张博深抖起来的样子憋着笑,拉开前面的邹磊让他让一让,他们的神来了。
黄信忠眉头一皱,就看到主任不管不顾地走过来,那样子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抽什么抽?”主任夺走他手里的烟和打火机,看了一眼旁边镇定自若的林凯,确认他没抽之后转头盯着黄信忠,“不抽会死啊。”
他把黄信忠的烟盒夺过来,指着上面几个字问他,“这上面写着什么?”
黄信忠不说话,不耐烦的神情惹恼了主任,所以遭受了主任忍无可忍地一大脚。
“这上面写的什么?”主任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第一次问的时候还大。
“抽烟有害健康。”黄信忠嘀咕。
“大声点!”主任用手指用力指着烟盒,“你没吃饭吗?”
“不抽烟不是男人!”黄信忠不服气地说。
张博深和邹磊迟尚轩三人听到这里笑出了声,笑完后又自觉尴尬,怕黄信忠面子上挂不住就退了出去。
陈煜寒看着林凯,林凯感受到他的目光后回头望他,让他先走。
他半天不动,就被贺衍逮出去了。
主任太阳穴直突突,“谁跟你说的!”
黄信忠理不直气也壮,“我自己说的。”
“胡说!”主任拎起旁边的拖把吓唬黄信忠,“是不是男人你自己不清楚?还得靠抽烟来证明?”
黄信忠没说话,主任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气稍微顺过来,林凯又在旁边来了一句他刚刚也抽了,一气之下发配他们扫厕所,理智回旋后又想起这个月的厕所被陈煜寒他们包了,正想叫他们写封检讨算了,扭头又看见黄信忠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大骂道:“你们扫下个月的厕所!”
夜深人静,每个班都在上着晚自习,主任攥着手上的烟,开始思考黄信忠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坐在楼梯上,掏出刚刚从黄信忠手里收来的烟和打火机,点燃后猛吸一口,呛得眼泪直流。
喃喃道:“这烟也不好抽啊……”
迟尚轩经历上次被自家老爸心血来潮探望反被猛踹一脚屁股的事后,一场父子情深的苦情大戏没演成,卡反而被停,只能灰溜溜地吃食堂,自己吃不行,非得拽着几个人和他一起。
张博深无语,“你不会自己来吃?”
迟尚轩倒在他身上,脑袋钻进他脖颈来回搓,“我不,我是一个高需求的宝宝。”
这让张博深差点没恶心死。
陈煜寒和贺衍并肩而坐,看着陈煜寒对于食堂的饭菜这不吃那不吃,吐槽这还没有学校外的小摊好吃,难怪不经常来食堂吃饭。
邹磊要了两份,杜绵今天中午不舒服,他帮忙打包回去,饿的时候可以吃,不能想吃的时候没有。
吃完饭回到教室,贺衍却不见人影,等再见时就发现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上楼梯,额角浸出细汗,仗着腿长一步迈好几节。
他把东西放到陈煜寒桌上,打开一看全是吃的,其中包括他中午念叨的小摊。
贺衍面对陈煜寒一脸震惊的表情有些惊慌失措,不安感升起,以为他不喜欢,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没成想陈煜寒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咬着嘴巴把贺衍辛苦带来的东西打开,满足地吃了,期间还特别讨打地对着前桌的邹磊炫耀,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邹磊实在忍不住白了他好几眼,问他,“周六晚上看电影去不去?”
人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问五个人全去,就答应了。
陈煜寒眼神给邹磊递暗示,挤眉毛动眼睛,邹磊看了一眼,说杜绵家里管得严,出不来,就他们五个。
迟尚轩过来拿走一份,“我惦记这口好久了。”卡被停了,只能刷着食堂饭卡,吃着连土豆都炒不熟的饭,喝着西北风。
陈煜寒:“这是我的!”
“你是猪啊吃这么多!”迟尚轩看着他桌上也不差这一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贺衍把东西拿回去,“要吃自己去买。”
卡都停了,现金也没有,微信余额也没有,迟尚轩觉得自己现在穷困潦倒,就连兄弟也靠不住,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怜极了。
然后他看到贺衍重新走过来,以为他回心转意,没想到对方塞了张二十块钱的钞票给他,“自己去买。”
“……”
迟尚轩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邹磊在旁边笑得不可开交,上次说请吃饭没请成,嘱咐他别太感动,晚上请他们看电影,记得别迟到。
周六晚,除陈煜寒和贺衍两人以外,剩下三人早已在陈煜寒家楼下等着,看见旁边一个跛脚的醉鬼口吐芬芳,有些厌恶地离那人远一些。
没想到他们在哪,那人就跟着到哪,阴魂不散似的。
他们忽略这个奇怪的人,张博深在底下着急晃悠,迟尚轩和邹磊蹲在路边,抬头看着他走过来走过去,快把他们眼睛给晃瞎。
“你能不能别晃了?”邹磊本来脑仁就疼,现在看着他更疼了。
“不行啊。”张博深两手插兜,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他们太慢了。”
“我们来得太早了。”迟尚轩给陈煜寒发消息,那边没回,“谁让邹磊不靠谱,看错时间了。”
原本晚上八点半的票,不知道邹磊是不是眼睛长屁股后面了,居然能记错时间,让他们提前一个多小时在这里等。
他们都不知道陈煜寒和贺衍家的具体位置,那边又人满为患,连奶茶吧里面都挤满了人,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喜欢大晚上的看电影。
突然,醉鬼退后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亮起的窗户,神经病似的把酒瓶往上一扔,正巧砸中五楼的窗户,酒瓶倒扣在空中转了一圈,里面的酒像喷泉似地洒下来,溅了他们一身。
一口气扔到五楼,力气还挺大……
砰的一声,邹磊和迟尚轩愣了一下,然后听见有人说谁啊,再一抬头,发现有人正要把头探出来。
他们跟那人挨得近,听到动静后心一惊,尽管还蹲着也顾不上其他了,往身后一倒就倒进了绿化带。
张博深连忙跟在他们身后,嘴里一直念叨躲什么啊,又不是我们砸的。
“……”迟尚轩反应过来,“对哈,躲什么啊?”
“迟尚轩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心虚?”邹磊躺在绿化带里,一身狼狈,生气道:“我他妈刚刚看你躲我就躲了!”
迟尚轩忍笑,“我考试不及格你怎么不跟着一起?”
“太傻了,”张博深蹲着身子,把手插进衣服口袋,“我真怕跟你们两个待久了影响智商。”
真正的罪魁祸首虽然身体上晃晃悠悠,但是嘴巴上依然骂着难听得话,不堪入耳,迟尚轩听了半天,怀疑自己的耳朵,问旁边两人,“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那人口中说到贺哥的名字?”
两人点头,然后看向一旁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心想贺衍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邹磊给贺衍打电话,过了一会儿那边才接通,“贺哥,你是不是惹到什么麻烦了?”
听到这里,旁边又传来那人的脏话,贺衍了然,但还是确认一遍,“你们在哪?”
“应该是你家楼下。”邹磊握着手机,“需不需要帮忙?”
“别管他,”贺衍说,“我们一会儿下去。”
张博深听到后抢过手机,“这人看着不好惹,你们要不还是别下来了,或者我们帮你弄走他。”
“不用,我下来会会他。”贺衍语气平淡,不怕麻烦。
他虽然不怕麻烦,但是很怕给别人惹麻烦,譬如现在,陈煜寒跟他坐在一块儿,明明准备好一起去看电影,偏偏又一起听到楼下传来的谩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砸中的是贺衍家的玻璃,李文希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后又缩回来,让贺衍先不要下去。
“那是你爸吗?”陈煜寒有点担心贺衍,“要不你还是别下去了。”
贺衍不知道贺启行是怎么找来的,所以第一时间还有些懵,即便他已经长高长壮,不再像当初那么弱小,但是他无法否认,当初他带给自己的伤害是刻在骨子里的,就连害怕也是。
但是他看见陈煜寒为自己担心,那份恐惧还是缩减半分,躲着又能解决什么?更别提自己现在已经强大。
贺衍说没关系的,总得面对,他和李文希又不能躲一辈子。
楼道里又黑又寂静,贺衍在前面走得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动静,但感应灯还是被贺启行的几嗓子给喊亮。
贺启行看到贺衍从楼道里走出来,笑道:“我他妈以为你能躲一辈子呢!”
贺衍没理他,他又骂道:“怎么不继续躲了?我这条腿就是拜你所赐。”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他妈以为你们有多大能耐呢,原来还不是只会躲。”
“你要干什么?”贺衍沉声问他。
贺启行说,“我现在要钱。”
现在要钱,以后要什么?贺衍没继续问,他知道贺启行的脾气,无底洞,无底线,讲不了道理,难缠人一个。
“你这是勒索,”贺衍声音平静,“再说我没钱。”
“你报警啊。”贺启行无所谓,“姓宋的不是有吗?当初把你们母子一车接走,怎么?现在把你们甩了?”
“他的钱是他自己的,不是我的。”贺衍感觉陈煜寒站到自己身后,于是他深呼吸,把心里的郁结给击散,把仅存的恐惧压下,虽然直泛恶心,但还是忍着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