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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难啊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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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金碧辉煌,周遭嘈杂声切切搓搓。

凤穿堂端坐在赌桌前,浓丽睫毛垂着,他事不关己地想,他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做好《梦中身》的注解?

欢呼和捶桌声同时响起,撞钟一般把他惊醒。

封家老爷子一合扇,“鸟戏水,走吧……”

老头不敢看他,凤穿堂拍了拍袖子,呼了一口气,原来铡刀落下,是先疼后痛快……

“慢着。”一只玉白的手指点在牌上,呵气似地轻轻一推,牌就仰倒在红布桌上,她说,“封老爷,我与你玩一局吧。”

“哦?”封老爷饶有兴趣,“姑娘有什么?”

她手腕花似地一转,捧出了一个红珊瑚明珠,“我有很多这个。”

众人扶着桌子探出身子,狗一样,眼睛发绿地看着,红珊瑚明珠不常有,遑论这么大的。

别说一个凤穿堂,两个都值不得这一个珠子。

那头戴幂篱的年轻女郎将红珊瑚明珠滚到凤穿堂面前,与高起的桌边磕碰出声,也碰出了凤穿堂沁水的眼神,“姑娘……”

她摆摆手,同封老爷另开一盘。

二局法,若是这两局同赢,则最高筹码的一局为胜。

凤穿堂攥着衣袖,几乎攥烂了,他现在比谁都像是赌徒,眼神不肯再分给其他的事情。

第一局,各抛四分之一,封老爷胜。

他几乎喘不过气,牌上的花纹不断旋转,变成绳索把他捆起来,窒息地恍惚。

第二局,封老爷抛二分之一。

赌注全抛,她从幂篱后说,金银珠宝都不要,我只要凤穿堂。

捻起一枚牌子,丢在金银池中,像是被钩上岸的鱼,挣扎了几下,翻起白肚。

白肚皮上用红字刻了一个大。

她用价值连城的红珊瑚明珠和百万赌注换了一个唱《梦中身》最好的凤穿堂。

那一瞬间,凤穿堂落了泪,像是唱戏的贵妃,像是初春的红花流水,凄惨惨的,意绵绵的,落泪。

他的戏总算是唱到了尽头,随着琵琶一声响,贵妃不悬梁,而是走下台子释怀地哭且笑。

“久等了吧?”周遭的人影流水般褪去,下面的瘢痕驳杂,女郎撩开幂篱,玉面粉唇,像是数年前远走的春终于记起他,汪着笑,“凤穿堂,和我走吧。”

凤穿堂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泪痕斑驳像是他年少时酣畅淋漓地在雨下唱《不难》,他从泪下笑,几步扑到知融怀里,贴着人温热的手臂和肩膀,“走吧,走吧……”

我走人间一遭,抬脚踩过碎金子,乱把故事都唱透。

若问我人间难不难?我抛着绣球儿笑,区区人间,不难呀不难。

于是,知融单手将他护在身后,长剑一点一旋,裂缝处争先恐后地奔出光来。

“你是鬼,我得想想怎么带你出去?”鬼无rou体依靠,总是要依附于外物,比如海红的海棠伞,她想了想,不知道从那里掏出笔来,指尖一捻,捻出了笔头金墨,“可以将符题在你手上吗?”

凤穿堂的手臂雪白,他匆匆摆手,既惊且羞,“不成,不成……”

他又有些羞愧地想,女郎可能并不知道凡人的狎昵,题人身上不就是……被人豢养都没做过,但是人家好心……

他又拉起袖子,心一狠,眼一闭,“也可以……”

知融见他实在为难,手一招,从杏林袋里拽出一条绸带来,“你喜欢红色吗?”

好歹是要久住的东西,还是得问问。

“喜欢,喜欢的。”凤穿堂忙不迭地说,“我不拘束什么颜色。”

知融抬起眼瞧了瞧他,眉梢一挑,很认真地说:“你这样好看,确实不拘束。”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夸颜色好,但是不带促狭和占弄的算是头一遭,他是喜欢美的,也自得自己美,可被人眼神猥琐夸总是免不了生气,可是生气也没办法。

知融提着腕子,将绸带一抛,绸带画卷般凌空展开,她随意地画了一个入身咒。

从此以后,这条红绸带就成了他往后行走人间的依靠。

凤穿堂挽着红绸带,小步紧跟着知融,“那些红珊瑚明珠……我要怎么赔你?”

“你的幻境你不知道吗?”幻境吞进去的东西拿不拿得出来全靠幻境的核心,知融也不太在意红珊瑚还是绿珊瑚,游鹿居士最不缺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给两个徒弟抛着玩,“拿不出来也没事,你出来了,我就赚了。你可比那些死物重要的多。”

海红见到缝隙走出来两个人,那郎君面目艳美,素衣,挽红绸带,她拉着知融问:“他是凤穿堂?”

“嗯。”知融点头,笑着说,“你们等了多久?”

“半个时辰。”知合走上来,垂下头,手撩开幂篱,午间的光影在他脸上移动,最后叠在秀致的眼皮处,瞳孔清透,琥珀似的颜色,细碎的金子似的光在他的眼中流转,他摩挲了一下她的幂篱下摆,“以为你要待好久。”

“怎么会?”知融拉着他到凤穿堂面前,“师兄,你来看看我画的入身咒。”

凤穿堂向他行礼,看见他衣摆游着的金边云,女孩子的鞋子不自知地转向他,像是要去他的衣摆下看一看云,鞋尖亲昵靠着,他也不躲,反而错开距离,好让女孩子能闯进他的领域。

金边云就晃荡,然后同另一旁的朝霞挨在一起,无端让人觉得撩人。

凤穿堂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也在看他,他端详的样子很像知融,细眉舒展,很俏的杏子眼黑白分明,混着点山上的雾气,瞧人的时候带着几分不自知地漠然,转过去瞧他师妹,就婉转地一转,勾出了点艳霞似的娇气亲昵来,偏偏又有长辈的威严。

形状姣好的唇一抿,眉间一簇,簇的女孩子蹭过去喊着师兄。

他把手指一提,点着女孩子的额头推开,“少来,每次都这样。”

是个俗世罕有的美人。

知合看着面前的凤穿堂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摊开手一招,红丝绸就温顺地躺在他的掌心,他在用漂亮的手指细细摸着咒,抚摸一个孩子般。

顺手拿起知融递的笔,改起来。

凤穿堂在这里最喜欢知融,也怕着知融,她柳叶眉弯弯的模样足够惑人,桃花瞳也多情,但是这样的情却只在凉雾后,不笑时候,漆黑的眼睛反倒叫人不安。

笑也不像笑,唇勾着,软软地弯着,眼睛却只是瞧着你,带着点不自觉的天真和好奇,摸过血,还能赞叹一句这血颜色真漂亮。

就连她的仗义和夸赞也随心所欲极了,生杀在她面前不带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就去做。

很真诚,很冷漠。

师兄妹挨在一块时,还是能找到几分相似,两张漂亮的脸贴在一块,活像是烧制的白玉垂眼像。

知合改好了,红丝绸才重新游回凤穿堂的臂弯,他问:“会了吗?”

知融沉思了一下,说:“半会吧。”

知合无语了一会儿,又温和地说:“不会也没什么,改日再教你。”

入身咒难极了,毕竟将死物变成能容纳魂魄的灵器,天底下会的人也没几个,知融也学了不少,也只能化个几月,再长些的也就不行。

她聪明却不爱弄这些咒,往往都是知合拉着她学。

“太后……”海红看了一眼凤穿堂,把话咕噜咽下去,才说,“封步南,现在就在外面。”

凤穿堂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过头看着知融,寻求命令的动物般。

知合放下幂篱,也伸手给知融放下幂篱,又抚了抚,等知融的话。

知融轻快地笑,说:“那就走吧,不要让太后娘娘久等。”

一行人才往外走,封步南抱着手臂,斜依在门上,束了高腰的裙摆滚着几只小狗,活灵活现。

光偏移,从中间划开一段金色天河,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光影看着他,把凤穿堂描摹了几遍,才收回来。

“多谢知融仙君。”封步南跨过金色的光屏,才转过头,看一幅年代久远的画一样看凤穿堂,千言万语到底没说出来,也没有梦中撕心裂肺的诘问,大概是皇宫待久,将那点本就少的可怜的爱呀都磨没了。

还剩一点恨和悔,成了一句,“哥哥,我找你很久了。”

凤穿堂觉得难过,他回道:“步南,我没有不要你。”

天命万般作弄,一个做了憾恨难销的死人,一个做了身活心死的孤魂,什么情什么怨,说破了天,早就不是当时抱团取暖的人,想叙旧不知从何说起,想痛哭又没有足够的眼泪。

只一句话就够了,足够抵消她日夜的眼泪和反复的懊悔,够了……

“你们要谈谈吗?”知融颇为贴心,“明天,我们再来找你。”

“那我哥哥……”封步南担心她们一走,凤穿堂就会和戏文里的那些痴情鬼一样,被太阳一照就没了。

“不会,况且我们之间事情还没算。”知融点了点红丝绸,那绸缎就变作寻常的布料模样缠着凤穿堂的臂弯,“这样就好。”

凤穿堂还是有些犹豫,知融笑了笑,“在幻境兜兜转转也不见得你怕,去吧,人生难得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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