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梁曦和换了身衣裳打算出门,问酒连忙跟上,被他抬手制止,“今夜不必跟了,我去揽绣苑。”
“主子怎能去那种地方!”
问酒有些着急,生怕梁曦和去那脏地被人占了便宜,而且他如今小腹微微隆起,实在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会坏了大事的。
梁曦和看她着急的模样无奈摇头,颇为好笑地说:“你莫不是忘了你家主子是个男子?”
说罢趁着问酒错愕的功夫接着道:“你先去同点茶说一声我身子不舒服早早歇下了,然后你留下值夜,而后躺在床上扮作我躺着,莫叫人看出来。”
“可……”
“嘘,当初曲相可是吩咐过的,你要听我指挥。现在便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传话回来。”
点茶听到问酒的传话后一定会来正房查看,他将人应付过去后便让问酒扮作自己躺在床上,今夜便不会再有人进这扇门。
问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一路上想了许多劝解的话,可终究是没有开口说出来。她按照梁曦和的吩咐跟点茶传了话,点茶果不其然放下手里的活往正房去。
梁曦和褪下外袍躺在罗汉床上,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看见点茶进屋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
“主子哪里不舒服?”她说着小步上前,想给梁曦和把脉。
点茶跟着相府的大夫学过几年,能看些简单的病症,因为梁曦和身份的特殊性,所以一般的小病小痛都是由她来看,不会惊动别的大夫。
梁曦和手埋在被子里没让她碰,语气轻飘飘地说:“无碍,不过是有些头疼……对了,我有一事要交予你办,务必谨慎小心。”
“何事?”
“听说王侧妃自上次病倒后便一直没好,我要你去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病,最好能拿到她的药渣。还有城中的济世堂究竟什么来历,为何能用短短的五年时间将原本的回春堂挤垮。”
回春堂曾是上阳城最大的医馆,里面不管掌柜还是大夫都医术精湛,且医者仁心,每月都在城中义诊,隔几个月还会有医馆里的老大夫带着一群学徒到村子里去问诊赠药,上阳城周边的百姓进城看病一定是直奔回春堂的。
可五年前济世堂出现后,回春堂的病患便一日少过一日,最后更是被排挤得连上阳城都待不下去了。
点茶现在便不在意他的难受了,好奇地问道:“主子打听这个做什么?”
“自是有用,你且去打听就是。今夜我身子不适,吩咐人守好院门,别让人进来惹出祸端。”
“是。”
梁曦和给点茶派差事自然不是只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对济世堂的探究。
说起来,他会注意到济世堂也是因为平吉的病,他病得很重,说是奄奄一息也为过,如今全凭一口气吊着,大夫不放心让他离开,便安排他住在医馆后院每日施针服药,吃食也多有讲究,不能吃的食材列出了一张单子,还有些温和的补药也断不了。
敖和侓勒为了照顾他就在济世堂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方便做饭熬汤,也顺势留在上阳城中。
只是这样一来花销便大了,梁曦和当初给的那三十两银子也就撑了三五天便所剩无几,就算敖跟侓勒白天黑夜的去给人搬货卖苦力,依旧付不起一天三两的诊费。
三两银子,有一两是住宿费,其中也包含着药童每日给平吉熬药、擦洗、换药的钱,剩下的二两都是药钱和大夫施针的钱,偏偏哪一样都不能减免,毕竟平吉如今还躺在医馆动弹不得。
敖跟侓勒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做苦力,饭点侓勒回家给平吉做饭,顺便蒸几个红薯带去和敖一起吃,他一次便做好两顿的量,晚些时候药童会热给平吉吃,他便可以专心做事,可即便是这样,两人一天最多也就能拿到四十个铜板。
迫于无奈,敖再次找到了梁曦和。
梁曦和闲着无事便跟着去看了一眼,两人租的小院只有一间破屋子和斑驳的院墙,木门也摇摇欲坠,是连蟊贼都看不上的人家。
唯一的好处是院子里有一口井和一棵树,院子并不大,一棵树一口井几乎占掉看了全部位置,他们在树下用板子搭了个棚子出来,里面围了个小灶用来做饭,井就在旁边,也还算方便。
就这样破败的小院,因为离济世堂近,每个月要五两银子的租金。
五两银子去别的巷子能租一套正房和左右厢房齐全,院里还带水井和菜地的院子了。
他们那破院子藏不住钱,梁曦和便给他们交了四个月的租金,还在济世堂存了一百两,若是病治好了还有剩余的便让他们拿走。
不过那老大夫摇着头叹气,说想要治好很难,并不是银子不够,而是他的伤势太过严重。
内伤和外伤都是能要命的,他还带着这么重的伤劳累奔波,如今全靠他一口气吊着,若是哪日这口气散了,人便也回不来了。
他这么说,梁曦和便又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只说:“大夫只管治,多贵多好的药材都不要省着,只要他能活,我也不在乎银子。”
侓勒朝他磕头道谢,高壮的汉子伏在地上许久没有起身,微微颤抖地肩膀能看出他的恐惧与悲伤。
敖则是沉默地望着他,然后用口型说了一句话,梁曦和冲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去后院看平吉时,碰巧看见沈家的十三小姐沈茸妙从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出来,或许是他眼中的探究太过明显,平吉气若游丝地说:
“那是济世堂掌柜的屋子,掌柜的不常来,倒是那个姑娘常常过来。”
梁曦和断定,济世堂和沈家一定有牵扯,而他们中间的联系人就是沈茸妙,或许这就是她被人劫走的原因。
他派人查了那个门客和环儿,两人竟然像凭空出现的一般,最早的露面便是在上阳城,所有的人际关系也都在上阳城。
这太干净的,反倒显得诡异,两人并不像寻常人家的手下,反而像是专门养出来的探子或是死士,不过看那个门客的作风,倒是和死士不搭边。
不过……
关于那场失踪和凶杀的真相都是靠着两个人的口述,迄今为止所有查案的人都没有找到证据能证明她们的话,不过凭着环儿和沈茸妙的一面之词,她们口中的真相也确实变成了这次案件的“真相”。
其中太多疑点都无从证实,毕竟尸体被焚,现场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他不知道翠儿和那个门客到底是哪天死的,又是因何而死,甚至连死的人是不是门客和翠儿都是未知的。
沈茸妙和璟王的关系微妙,是否代表着沈家和皇室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呢?
府里王侧妃每日都在吃药,病却一直没见好,他偶然间听见院子里的婆子们在闲话,说是济世堂的大夫都来两回了,怎么王侧妃还是那副样子。
又牵扯到了济世堂,可济世堂的另一端,是沈茸妙,或者说,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