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昱肆昏迷的两天里,晏晚瑜每天都去看他,每天都在期待他醒来,可是他一直没有醒来。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廖婕妤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厌恶的敌意,睨了眼她,“出来聊聊。”
晏晚瑜问:“你认识他?”
廖婕妤轻蔑地笑了下,“比你认识的要早,我们是同班同学。”
见她态度如此恶劣,晏晚瑜收起了示好的想法,开门见山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哥和我说了,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廖婕妤怒视着她。
“罪魁祸首是你哥。”晏晚瑜知道她是来找事的,懒得费口舌。正准备推门进屋,却被一把扯住了胳膊。
廖婕妤掐着她的胳膊,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贱人!你知道你把他唯一的亲人——他姥姥也害惨了吗!”
晏晚瑜一愣,“你说什么?”
“冯昱肆因为保护你才得罪的我哥,我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仅报而且双倍的报!他姥姥现在住进病房,也是因为你!”
“廖志尧把冯昱肆姥姥怎么了?”晏晚瑜反手抓着廖婕妤,颤抖地问。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廖婕妤咬牙切齿地推了她一把:“你和你妈的出现把我家毁了!你的出现把冯昱肆毁了!”
这一推太过用力,晏晚瑜被推倒在地。但她没有立刻站起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口中喃喃念着:“不是这样的……你哥才是始作俑者……是他害了冯昱肆……不是我!”
“但是没有你们的出现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路过的护士连忙把晏晚瑜扶起来,呵声制止廖婕妤:“这里是病房,请不要高声喧哗!”
廖婕妤冷笑声转身,“晏晚瑜,如果你真的对冯昱肆好,就别再出现,消失在他眼前。”
晏晚瑜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去。
病房内,少年的手指有感应似的,极小幅度的动了下,无人察觉。
……
冯昱肆醒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然后去寻口罩。找了一圈,发现沾染血渍的口罩不知被谁扔进了垃圾桶。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晏晚瑜知道他就是冯昱肆了。
旁边空着的凳子像是有人来过,他随即拔下针头跑向病房外。
可是病房外一无所获,有的只是来往推车的护士,以及匆匆奔走的其他房病人家属。
他懊悔地垂下了头,应该亲口告诉她的。
另一边,消防通道内。
看到冯昱肆进入病房,晏晚瑜缓缓推开门步出——看到他醒来就好了。
手机上屏幕未熄,父亲的短信跳动在桌面上:【新学校爸爸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女生落回眼,没再进病房,而是反方向转身下楼。
-
晏晚瑜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在楼下碰见了冯昱肆。
那天很冷,温度零下,天气预报说那是三年来最冷的一个寒冬。
漫天鹅毛大雪压下,带着伤的冯昱肆站在女生楼下孤注一掷的等待。他不清楚她究竟住在哪一层,也不知道她何时会下楼,但他坚信只要她下楼,就一定能等到她。
他等啊等,等到头顶发白,等到衣服上的落雪融化,等到地面与屋顶被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皑皑白雪。
晏晚瑜看到他,脚下一滞,想要跑上前把自己衣服披给他的念头被无数次压下。她顿身,在原地望向他,暗暗咬紧了唇。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冯昱肆直视着她。
楼栋里,感应灯闪烁。
“我们别再联系了。”
少年一愣:“为什么?”
女生不再看他,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我讨厌别人骗我。”
“骗你是我不对……”
“我会离开这里。”话落,晏晚瑜故作绝情转身。
冯昱肆吃力地追上去,疼痛牵扯骨头,可声音却坚毅果决:“让我保护你。如果你有难言之隐不能把廖志尧送进监狱,那就由我来送。”
——用我一身伤换他监狱,换你安宁。
他要保护她,她要保护他。
纯粹的情感在黑暗中彼此相依,像风中摇晃的蜡烛,光芒虽微弱,但一息尚存足以。
晏晚瑜垂下眸。
未来的日子还长,她不能再让冯昱肆因她陷入危险了,他只剩一个亲人了,他还要保护姥姥,他不能倒下。
她决不允许他倒下。
她知道冯昱肆的倔强,如果不决绝一点,他不会放弃。
“怎么保护我,像现在这样吗?”
她别过头,不忍看他的伤,“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要转学了。”
“如果他们大人有难言之隐不愿意用法律手段制裁欺负你的人……”
少年的声音坚定又诚恳:“那我可以保护你,你不用畏惧任何人,就算全世界与你作对,我也会站在你前面抵挡一切。”
为了保护她,他愿意赌上一切。
“我不需要一个骗子来保护我!”晏晚瑜厉声回绝他:“你是混混,我们注定要走向不同的道路,我讨厌混混,也讨厌你!”
她要将他的孤傲彻底碾碎,他才永远不会回头。
冯昱肆嗓子一紧,想说的话被咽了回去。
他为她挺身而出被报复;为换她安宁故意激怒廖志尧;为见她一面还未痊愈就站在冰天雪地等她,可她……她却说她讨厌他。
他付出的一切,廉价得就像真心喂狗。
冯昱肆一瘸一拐着默声下楼,一句话也没说。
雪花下坠,这世界仿佛被重新粉刷,污点被悄然覆盖。
冯昱肆在雪地里踩下一只又一只脚印。他的傲骨,不被廖志尧打碎,却被晏晚瑜一点点打磨平滑。
他停下脚步,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冲着楼梯口吼了一声:
“晏晚瑜,今日一别,世上再无冯墨!”
声音震响,感应灯徐徐点亮——
一层、两层、三层。
晏晚瑜捂住嘴无声痛哭,楼梯寂静,过了一会儿,灯泡依次灭掉。
“……哒、哒、哒。”
就像她的人生,也在一瞬坠入黑暗。
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晏晚瑜擦了擦眼泪,笑了。他不会因为保护她而受到伤害了。
无论他是冯墨,还是冯昱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