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外苑西通り，代代木竞技场外墙的巨幅LED屏轮播着女子偶像团体的打歌服影像，应援人群的声浪穿透隔音玻璃。
玲王望向车窗外，啧啧感叹。
搞什么？怎么那么多人？
他平时很少关注这些活动，对偶像演唱会更是毫无兴趣。
“这简直像涉谷万圣节暴动现场。”中岛翻着推特，“这边是乃木坂46的特别公演，那边国立竞技场在踢高中决赛，足球赛完还有西甲球星表演赛，Atlético Madrid的安托万和费尔南多都要来，现在预估人流都超八万了。”
御影玲王哦了一声。
难怪，原来是日本足球迷和偶像宅的究极合战嘛。
奈枝咲唯整个人几乎贴在右侧车窗上，呵出的白雾在玻璃画出断续的圆。
“那个！”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可以停车吗，我想去国立竞技场看比赛。”
“现在去看决赛？”中岛把座椅调成180度旋转模式，胳膊肘搭着椅背，一脸不可思议，“门票早卖光了吧，现在场内爆满，再说都下半场了，等到现场都能直接看马竞球员吃夜宵了。”
御影玲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她教孩子们踢球时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他确实很惊讶。
原来小怪物这么喜欢足球吗，之前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转念一想，反正现在放假，去去也无妨。就算没看到比赛，也可以去那里逛，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有趣的事情。
想到这大少爷顿时雀跃起来，吩咐司机调头去东京国立竞技场。
司机有些为难：“御影少爷，现在去国立竞技场恐怕不太方便。今晚不仅有高中足球决赛，之后还有马竞冬歇期商业表演赛，再加上隔壁代代木竞技场，两场活动人流叠加，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绕道的话得从千驮谷隧道走，至少要四十分钟。”
他指了指前方路口，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警视厅出动交警指挥试图疏导人流，但效果微乎其微，车辆排成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
“就这么愉快决定了！中岛你去和交警说我们是马竞球星的接待车！”
“会被当成诈骗犯抓走的。”
“咲唯对着警车卖个萌？”
“在想什么，我又不是警视厅吉祥物。”
旁边传来安全扣弹开的轻响，咲唯的目光和御影玲王对上，极其认真且清晰地说道。
“那就让我下车，全力跑过去只要十分钟！”
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浸了墨，坚决地近乎执拗。
全车寂静。
只有紫发少年噗嗤笑出声。
小怪物眼睛瞪圆看着他，他屈指弹了下她额头：“这种时候应该说‘拜托玲王大人’才对吧？”
全世界都属于御影玲王的，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小怪物，那他岂不是被看扁了？
开什么玩笑。
“走。”他抓起大衣穿上，“中岛要当逃兵的话，就留在这里陪司机大叔看雪花吧。”
中岛边套手套边反驳：“谁要当逃兵啊，我也要去！”
司机掏手机：“至少让管家……”
御影玲王从车门暗格抽出黑伞，“不用，人多反而麻烦。”
他推开车门，风雪卷着应援曲的旋律涌进来，少女蹦下车时差点踩进雪坑，又被御影玲王拎着后领提起来。
——
代代木竞技场的巨型探照灯刺破夜空，与九百米开外东京国立竞技场的金色光柱在云层上交汇。
时间：20:20
地点：代代木竞技场南口
人潮密度：★★★★☆
玲王精神值：80%
特殊事件：偶像宅×足球流氓×西甲球迷三重混战
御影玲王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虚揽在咲唯肩后，试图为她撑出一片清净地，但这片空间很快被人潮挤压得支离破碎。
“糸师冴！那是我们学校国中部的后辈啊啊啊！”
“美波酱的安可曲要开始了！妈妈爱你——”
“安托万！你去年欧冠决赛那脚射门是腿抽筋了吗！”
“T9呢？T9是不是到了？当年他在米兰我就看他了，让日本小鬼见识真正的射门！”
“各位！我在东京看人挤人！火箭刷起来！”
此起彼伏的喊声混着白雾升腾，御影玲王眉心微跳。陌生人的体温、呼吸，甚至汗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他有种被侵犯领地的烦躁感。
他不喜欢这种无序的混乱，更不喜欢陌生人的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擦肩而过。
大少爷嫌弃地避开每个可能蹭到他的路人，却还是被一个扛着应援旗的大叔撞到了肩膀。
“抱歉抱歉！”大叔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旗杆上马竞必胜的字样在风雪中招摇。
“喂！别挤啊！”中岛在后面骂骂咧咧，“靠！有病吧，谁摸我屁股？！”
有人外放着比赛直播：“糸师冴带球突——！”
小怪物的脚步越来越快，被撞到肩膀也不在意，围巾尾巴甩在身后像一面小小旗帜。
你究竟要去哪？
她回头时眼神像蒙了层雾，声音轻得像雪落：“很近……就在前面。”
这不对劲。
御影玲王没有见过她这样，像被什么执念支配，灵魂被抽走，只剩躯壳被无形的线牵着走。
玲王伸手想拽她，却只擦过围巾的流苏：“咲唯，表参道那边更挤......”
她理都没理，在挂着彩灯的榉树林间穿行。御影玲王眼睁睁看着她钻过吵架的足球分析师，跨过趴地拍偶像的站哥，中途还在帮迷路的小孩指路，指完又切换成暴走模式。
明治神宫的朱红色鸟居在前方若隐若现，大少爷快步追上去，扛着摄像机的大叔迎面撞来。他本能地将伞柄横挡，金属伞尖撞上对方的三脚架。
“搞什么啊！”摄影师护住镜头，“没看到NHG在直播吗！”
御影玲王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荒谬的场景，从代代木竞技场到明治神宫外苑的青山通り，成了东京最疯狂的血管。到处都是高唱西语歌的马竞球迷和举着‘糸师冴命’的JK与扛满偶像周边痛包的宅男大军推挤着前行 ，三波人在上演物种大混战，他耳边还循环立体声轰炸：
“安托万去年欧冠xG值才7.8！”
“放屁！他实际进球14个远超预期！”
“当自己是C罗吗？那是裁判给面子！”
时间：20:30
地点：明治神宫外苑银杏道
人潮密度：★★★☆☆
玲王精神值：50%
任务更新：找回丢失的围巾
御影玲王艰难地拨开人群，拿着黑伞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咚、咚、咚，像在敲打某种警报。
穿过明治神宫外苑，人流稍微稀疏了一些。御影玲王松了口气，正想追上咲唯，却被一群举着应援板的少女撞了个趔趄。伞面歪到一边，雪花趁机扑了他满脸。
“不好意思！”少女们嘻嘻哈哈地跑开，其中一个还回头喊了一句，“帅哥，要不要来看我们偶像的演出？门票打折哦！”
御影玲王没理会，抬手抹掉脸上的雪水，再抬头，几个举着“费尔南多全球后援会”灯牌的壮汉组成人墙横穿路口，御影玲王眼前一黑——等视野恢复时，咲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咲唯！”他的喊声被淹没在爆炸性的声浪里。
围巾掉在雪地上，御影玲王弯腰捡起，羊绒纤维里还残留着小怪物的体温，混着雪水的潮气黏在掌心。
信号灯故障让车辆与行人彻底陷入混沌。
时间：20:40
地点：表参道十字路口
人潮密度：★★★★★
玲王精神值：10% （危！）
紧急状态：目标丢失。
“让开！”他难得失态地低吼，黑伞早不知被挤去哪。
所以为什么这么执着？国立竞技场的比赛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到底在追什么？足球比赛？还是某个人？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讨厌一切不在计划之内的事情，更讨厌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事情脱离掌控。
中岛终于追上来：“她人呢？！”
紫发少年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围巾，指节青白凸起，周身戾气翻滚。
他慢慢转动视线，表参道主干道的雪夜在他眼底铺成冷色调的油画，奢侈品店橱窗亮如白昼，巨型广告屏直播决赛画面，屏幕正切到糸师冴的带球。
中岛被御影玲王吓了一跳——那总是噙着笑意，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的人，如今却彻底沉下了脸，绛紫眼眸里愠色渐浓，散发出来的气压低得可怕。
像被触怒的年轻雄狮，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条街掀翻。
“玲王你冷静点……”中岛倒退半步。
紫发少年缓缓转过头，“我很冷静啊。”
可整个人散发着“再问就杀了你”的黑化气场。
御影玲王在笑。
不是贵族式假笑，也不是恶作剧的坏笑，是唇角绷成直线，眼底结着冰碴，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嚼碎吞下的冷笑。
大衣口袋里手机在震动，来电显示闪烁着父亲。
不用想都知道是在查询。
御影玲王直接长按关机键。
“御影少爷。”
远处隐约传来保镖的呼喊，他们拨开人群沉默地围成人墙，黑伞组成钢铁鸦群，将御影玲王隔绝在喧嚣之外。
路人举着手机偷拍这位身形挺拔的贵公子，少年站在人圈中央，周围为他单独空出一片地。闪光灯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映亮他阴沉的侧脸，眼里翻涌着暴风雨前的海面，手里还攥着一条脏兮兮的围巾。
仰头任雪落在脸上，雪花以慢镜头姿态飘落，停在睫毛上融化。
他烦躁地想，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请求？
啊啊，说什么“出来找有趣的事”，真是蠢透了。
明明讨厌计划外的事，他有一万种更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可却偏偏选择了最麻烦的一种——在雪夜里挤进人潮，像个傻瓜追着一只小怪物跑。
早知道就该派管家跟着，派十台车封路就好了，直接包下整片区域清场，然后买下整个顶层观赛厅。
又不是做不到。
他可是御影玲王！
不，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那么心软，放任小怪物乱跑……早知道就该直接把她按在真皮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现在好了，弄丢人的是自己，被看笑话的也是自己。
无论如何，他得找到他的小怪物。
毕竟，人是他带出来的。
围巾，也得是他亲手重新系好。
有位保镖开口：“御影先生那边怎么说？”
“就说我在做社会调研，《论雪天东京交通系统的脆弱性》。”
他猛地攥紧围巾，大步走向国立竞技场。
少年现在的气场，就像要去炸了足球场。
——
奈枝咲唯跑得气喘吁吁，冷空气灌进喉咙，刺得生疼。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茫茫雪夜和涌动的人群，御影玲王和中岛早被人潮吞没。她摸出手机按了按，屏幕漆黑一片，连最后联系的可能也被切断。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玲王他们应该也不会太担心，她也只是临时起意跑来看场比赛而已。
少女贴着场馆西侧的金属栅栏挪动，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东京国立竞技场。
巨型射灯在头顶劈开雪幕，将雪花照成浮游生物般的金色光点。
她感觉自己像沉在海底，有些透不过气，而天空是那遥不可及的海面。
场内的欢呼声透过厚重墙壁传来，解说员激昂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夹杂其中：
“十号！又是糸师冴！接球后连续变向，马赛回旋晃过两名防守球员，No-Look Pass，看这脚长传撕破防线，9号接球，单刀！机会！”
她的心跳随着欢呼声加速。
可是，没有门票，没有通行证，她甚至连怎么进去都不知道。
外套沾满雪泥，围巾也不知丢在哪里，头发被风吹得像鸟窝。
保安在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