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乐融融的温馨氛围,而今日显然有所不同,公孙弘毅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冷声质问:“你自觉今日可有犯错?”
公孙靖澈委屈道:“回父皇,儿臣不知。”
“今日淌这趟浑水,你大哥可不会承你的情。”
“儿臣明白,只是儿臣还是希望两位哥哥关系能好些。”公孙靖澈撒娇般解释道。
然而这位帝王冷嗤一声,步履不停,语气森冷:“哦?那小五更属意谁做储君呢?”
公孙靖澈面上笑容一滞,不敢做声,便见公孙弘毅偏头深深瞥他一眼,幽幽道:“小五,人各有命。”
年轻的皇子恭敬垂首应声,安静立于原地等待帝王步入寝殿,方才长舒一口气来。
庭院幽深,午后仍有雨丝绵绵不绝,少女身着齐胸襦裙不急不缓地跟随婢女穿越长廊,鲜亮的青莲色裙摆如同桔梗花瓣曳地轻旋。少女上身是一件石青色交领窄袖衫,外罩一件素色大氅,通身浓郁的蓝紫色本该显得厚重,却因着少女年轻而明艳的五官生出了五分朝气三分贵气,更有二分媚色。
长廊外鸟雀叽喳,只闻啾啾未见其雀。细看方可见数只斑鸠藏于葱绿的玉兰树叶后,间或有几只好奇地啄一啄覆着细绒的花苞,空气中充斥着泥土的湿润气息,隐隐和着玉兰花香。
“敖山王此举便是铁了心不掺和洪灾之事啊,他行事素来谨慎,可见此事弊大于利,依老夫看,殿下今日莽撞了。”白胡子老头长叹一口气,一颗花白的脑袋摇似拨浪鼓。
杜心月隔着一扇垂花门便听见了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暗暗嗤笑,待婢女禀报后杜心月入了花厅,行过万福礼抬首一看,果不其然主位上的公孙靖渝面上已隐有愠色。
花厅内除却这府邸的主人公孙靖渝,还有方才出言的老头和三名相对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人还是素来看不惯杜心月的邹明盛。几人作为公孙靖渝的正牌幕僚,自恃才学兼备,自然多少有些看不上他们眼中“以色事人”的杜心月,一个个都不拿正眼瞧她。
见此杜心月也不恼,只是笑着接了老头先前的话:“听穆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今日早朝有人想让敖山王领兵去赈灾啊?呵呵……敖山王多宝贝他的兵啊,他高鉴岚可不傻,石门府救灾一事若没有万全的把握,损兵折将不算,行将踏错便要累万民唾骂,受天子责罚,于他而言确是弊远大于利。”
“殿下,这是您上回说好闻的香丸。”
杜心月将手中的小木盒轻轻放在公孙靖渝近旁的桌上,拨开盒盖露出了檀木盒中的五颗深褐色香丸,公孙靖渝顺手掏出一枚细细嗅闻,面上表情这才略有松动。杜心月卸下氅衣交给一旁的婢女便乖顺地转身立至公孙靖渝身侧,一双狐狸眼眸水光艳艳,挑衅似地道:“市井百姓都道富贵险中求,殿下是要成大事之人,怎会因为这点风险就止步不前?再者说,殿下身为皇子,大晋的百姓就是殿下的百姓,此行背后是可以把握的民心,是陛下的认可!若不是三殿下,还会有四皇子、五皇子,难道穆先生要殿下将难得的机会拱手让人吗?”
穆先生眯起眼睛,开口便是嘲弄:“妇人之见!一个女人懂什么?赈灾可不止是女娃娃发发粥食,还要安顿流民,排水筑坝,依老夫看这回大灾就是因为那生民堤筑得马虎,这要是做不好……”
几乎是一瞬间,杜心月眼中寒芒乍起,盯着穆先生的视线宛若淬了毒。
“穆先生年事已高,行事畏手畏脚小生倒也能理解……”
邹明盛是乐得见老头吃瘪,正阴阳怪气忽听公孙靖渝拍桌怒道:“本殿养你们不是让你们质疑本殿的决定的!”
下首几人登时不敢再坐,呼啦啦跪倒一片,唯有杜心月站在公孙靖渝身侧,瞧着匍匐在地的几人暗自翻了个白眼。
“都说说吧,此次石门府灾情何解?”
穆先生率先答道:“殿下,照往年大水的情形,需要在河道处增设堤坝,阻断水流。”
“不可不可。”一名高个的年轻幕僚立刻反驳道,“听闻今年青江水位暴涨,大雨连日不歇,根本没法人工筑坝啊!”
“回殿下,现下地方情况不明,我等不好下定论啊!”邹明盛眉头紧皱,看着互相否定的同僚艰难道。
眼看着公孙靖渝又要发怒,杜心月玩味一笑,微微矮下身子靠近他说:“殿下,不如就交给无名先生吧?”
听到无名先生这个名字其他几人还不明所以,邹明盛的脸色却是瞬间就黑了,他决计忘不了自己初次见面就被那人各方面碾压的窘态。
“哦?他已经知道了?”公孙靖渝来了兴趣,偏头问杜心月。
杜心月掩唇一笑,只道:“一早就知道了,还托我给殿下带了一份礼物。”
说着杜心月便凑到公孙靖渝耳侧低声说了一句,公孙靖渝听完登时怒气全消,笑得开怀:“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