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歌牵着鹤谲森下楼,她坐到雁惊寒身边:“你们在聊什么?”
“沈阿姨好,”樊偲宸站起身问好,“晚逸发烧了,我们在聊孩子的病情。”
“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生病,”沈楠歌轻拍儿媳手背,目光却望向樊偲宸,示意对方离开,“晚逸估计是吹风受寒了,没大碍的。”
“我相信妈的经验,但晚逸烧得厉害,我担心……”
“嫂嫂别怕,”樊偲宸拎上药箱向二人请辞,“我先回医院验血,有情况再给我拨电话。”
管家前去送客,女佣在院里打扫,大厅只剩两人,氛围变得微妙。
“你要跟泱尘离婚?”沈楠歌在楼上听见“离婚”二字便匆匆走出房门想来劝,她握住雁惊寒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你要求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泱尘难道出轨了?”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要和泱尘离婚了?”雁惊寒故作惊讶,“妈听错了,我和偲宸在聊晚逸啊。”
“连你也跟着那混小子学会撒谎了吗?我都听到了。如果泱尘让你受委屈,你跟妈说,妈去收拾他。”确认过儿子未犯本质错误,沈楠歌心底长舒一口气,连带手也松了几分,“泱尘做了什么事让你动了离婚的念头,他又吼你了吗?”
“……妈,我今年三十了。”雁惊寒言语委婉,但临时准备的理由使他的嘴角漾开笑意,双颊粉霞蒸腾,“……泱尘可能还没到时候,但我已经承受不住他表达爱的方式了。我腰本来就不好,他在家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希望妈能体谅我。”
“……好,”即便是年过半百了,从小受西方文化影响的沈楠歌对此事的接受程度远超于同龄人,她欣然应允雁惊寒的诉求,“妈会转告他要注意你的身体状况。”
夫妻一场,多年的默契令二人连搪塞沈楠歌的借口都找得近乎一致。只要是关系到雁惊寒,沈楠歌便能为此作出让步以他的身体为重。
“妈,晚逸还病着,我怕他醒了找不到人,先上楼了。”
“去吧,”沈楠歌放他走,“我留谲森聊会儿天。”
雁惊寒的背影消失在旋梯拐角,沈楠歌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她剥开橙黄的薄皮撕下雪白的橘络,半月形的果瓣被递到鹤谲森手中。
“父亲和爸爸在茗江的时候有吵过架吗?父亲欺负爸爸了吗?”
“没有啊,父亲一直很爱爸爸,他们怎么会吵架呢?”橘子的果肉晶莹剔透,酸甜的汁水让孩子脸上洋溢笑容,“父亲还答应我和晚逸会很快给我们添个妹妹。”
孩子真诚的话语令沈楠歌彻底相信,鹤泱尘所乘的航班落地已是傍晚时分,英国的天空如他回国那日一般灰蒙蒙,眼看又要下起小雨。
“宝贝儿,怎么我一走就给我打电话?”鹤泱尘点进未接来电回拨给雁惊寒,语调甜得发腻,“我刚下飞机,这才分开多久你就想老公了?”
“晚逸早晨发烧了,”怕吵醒熟睡的小儿子,雁惊寒压低声音,“樊学长给他打过针了,现在差不多退烧了。”
“噢……那你想我了吗?”得知雁晚逸退烧,鹤泱尘的关注重点便放在雁惊寒身上,“你是不是跟妈说了什么,她居然让我减少咱俩以后的夜生活频率,说怕你累着伤到腰……你腰不好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严重吗?国内的医疗条件如果根治不了,我带你到国外治疗。”
“我其实不喜欢性.爱,一直都不喜欢。”二人相处数年,这是雁惊寒第一次对鹤泱尘表态。
“宝贝儿,你在说什么傻话?”鹤泱尘认为对方故意逗他,前排的司机和秘书不通法语,他索性换种语言耍流氓,“我们的每一次你明明都配合得非常好,你的身体很诚实,尤其是我俩刚结束那会儿,你含着……”
“鹤泱尘!”法语作为雁惊寒高中就掌握的第二门外语,他头一回希望自己听不懂。耳尖的绯色延伸至双颊再蔓延到脖颈,他打断了鹤泱尘,也乱了心,“你再胡说我就挂了!”
“好好好,我错了宝贝儿,别生气啊。”鹤泱尘难掩笑意,“这个问题我们留到下次再商量,现在的我比较关心你想我了吗?”
语言的突然转换让副驾驶座的秘书憋不住笑出了声,考虑到老板可能会炒自己鱿鱼当即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鹤泱尘对此听而未闻,他继续追问:“到底想不想我啊,我想你了。”
“I miss you too.”简短的英文结束了这场通话,雁惊寒给孩子喂温水,丝帕擦拭嘴角,“宝宝现在好点了吗,头还疼不疼?”
“刚才和爸爸打电话的人是父亲吗?”雁晚逸被母亲抱在怀里,“我听到爸爸说想他了。”
“我也想父亲了……”雁晚逸喃喃道,“我要父亲和爸爸一起抱。”
“乖宝宝,等父亲回来就能抱你了。”
漫长的七天假期终于来到尾声,首都机场的头等舱休息室里上演着一家人的离别。雁惊寒等到即将登机才把兄弟俩交给白琮笙,秘书一边手牵一个小朋友像是家长带孩子出游。
“他们就拜托白先生了,”雁惊寒嘱咐道,“晚逸才好没多久,飞行途中麻烦你多费心照顾了。”
“夫人既然舍不得孩子,何不随我们一同回茗江?”白琮笙希望能劝动雁惊寒,“先生离开的那天已经派人去家里打扫了,家中陈设还如从前,您回去就能直接住了。我相信先生也期待您回家。”
“我母亲会来机场接孩子,白先生务必把孩子们送到她身边。”头等舱的乘客优先登机,雁惊寒与两个孩子相拥做最后的告别,“爸爸的拍摄工作还没结束,我现在不能回家。你们在茗江要听姥姥的话,不能让她老人家操太多心。爸爸在寒假的时候就回去陪你们过年,好不好?”
鹤谲森与雁晚逸异口同声:“好。”
“夫人放心吧,我一定将他们安然无恙送到家。”
目送三人走进登机通道,雁惊寒转过身,泪珠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心如刀挫。
未来还将会面临无数次分离,一场又一场的目送构成每个人的一生。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自己伫立原地,默默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渐渐走远,不作任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