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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琴瑟难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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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隔天市衙门,市丞仍是那副慢条斯理好说话的样子,让手下呈上了徽州相如堂从私人琴师收购“海上芳华”后又向扬州文宝斋转让的凭据,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已尽力调查过,但证据偏向文宝斋——这“海上芳华”眼看就要判给文宝斋了。

杨绒儿明示自己长歌门弟子的身份,又解下自己的琴,抽出琴中剑做了展示,又拨了拨琴弦,发出让人隐隐有些晕眩的铮鸣声,最后将武器收了回去:“我长歌门的琴是武器,怎会轻易流落在外被人买卖?寻常人怎能用我长歌门的武器鼓琴?没有我长歌门独门内功配合,弹奏这种琴是要出事的!”

但那文宝斋掌柜有样学样,拨动琴弦,却只发出普通的弦鸣,又展示琴头侧面,只有一道狭口,根本没有琴中剑。文宝斋掌柜放下琴道:“这琴可有你说得那般神异?”

“师兄,琴弦和琴中剑……”杨绒儿脸色白了,长歌门日日与琴相伴,待琴如知音,此刻一听就知,这琴被拆解过了,能使用内功心法的琴弦被拆换成了普通的马尾。

“你为了骗琴,居然这样待我的琴!……”杨飞白忍无可忍,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寒了脸色,袖子下握紧了拳头,但那老头一脸无辜茫然:“小老儿拿到手便是如此了。”

市丞咳嗽一声:“杨公子,可还有证据?”

杨飞白上前一步向市丞勉强施了一礼:“‘海上芳华’是我的武器,由吾门门主杨逸飞亲手所赐,制作工匠是长歌门制琴名家杨九郎,琴箱内有杨九郎用隐秘独门手法刻印的署名。这些都有据可查,来路分明。”他偏头看向文宝斋老头,“有些谎言,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算文书做得貌似天衣无缝,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文宝斋掌柜笑了笑:“请拿出充足的证据来。”

还能拿什么证据?请门主?请杨九郎?不说门主日理万机,最近去了北方霸刀山庄,就说杨九郎,那位名家其实前两年过世了,又没有制《斫琴谱》的习惯,传世之作均靠琴里的私印辨认。

他垂下眼来,脑海中闪过唐凛之的脸。若昨日找到这些伪证,一把火烧了……

杨绒儿突然牵住他的袖子:“师兄不怕,我们的人很快就来了。”

什么叫“我们的人”?这口气简直就像街溜子约群架一样。

但下一刻,果然来了很多人。

穿着绿色制服的人突然乌泱泱涌进来十四五个,人人抱着琴,为首一个冲杨飞白和杨绒儿道:“师兄、师妹,恕同门来迟了。”

“来得正巧!”杨绒儿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去。

简直就像街头说书人三铜子一时辰的桥段。杨飞白突然觉得有点头胀,不动声色地揉揉额头。

衙门里一时热闹非凡,作揖的、寒暄的不少。当然也有人记得正事,同时有好几个冲着市丞和掌柜义愤填膺的、慷慨激昂的、高谈阔论的。一时间场面喧嚣,唾沫横飞。

市丞的脸白了,文宝斋掌柜的脸青了,叶相羽捂着耳朵,脸憋得通红——他想起了叶家曾经请来讲学论道的杨家名师们,不太好的回忆盘旋在脑海里。

长歌门的师兄弟姐妹们渐渐都将矛头对准了市丞和文宝斋老头,一时间让二人觉得天色万马齐喑,天旋地转,人都快站不住了。市丞抄起惊堂木连拍数下,长歌门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市丞道:“你们……先别说话!”

文宝斋掌柜终于得空吐出一口浊气,头昏脑胀,抓住这空挡气急败坏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这琴就能拿走!我凭证俱全,证据确凿,这就是我的琴,你们声音再大也没用!”

长歌门人立刻就要喧闹起来,市丞“哐哐”狠命拍着惊堂木,扯着嗓门大喊:“住嘴!肃静!”这才勉强压下去。掌柜自觉有市丞撑腰,嚷得更大声了:“你们,你们这群江湖人同气连枝,私下定然商量好的。什么长歌门,居然合伙诈骗,道德败坏!”

这回长歌门人彻底炸开了锅,有几个脾气急躁的,都开始撸袖子了,立刻有旁人扑上来拉袖子的、扯袖子的、拦人的、劝说的,都乱哄哄在当场。

叶相羽听到这老头发言如此无耻,也顾不上头疼那么多长歌人了。江湖人的武器就是江湖人的命,他在看到杨飞白的琴被奸商拆了时就心痛不已。如今又想到这么多天到处奔走,还有这么多人相助,积极发声,可琴还是被捏在奸商手里,多日的委屈冲得他头脑发热,他一下跳到了衙门书记的桌上,指着老头大喊:“奸商,你为了骗琴,居然拆毁武器!”

长歌弟子群情激愤:“居然拆毁武器!”

叶相羽振臂疾呼:“伪造凭证还诬陷好人!”

长歌弟子愤慨难当:“还诬陷好人!”

叶相羽想到小蕊和杨飞白的伤就气得胸口起伏:“你还雇凶伤人!”

长歌弟子纷纷唾弃,恨不能唾在老头脸上:“呸,还雇凶伤人!”

市丞用尽全身力气把惊堂木敲出了扬州大鼓的节奏,起身大喊:“来人呐,扰乱公堂,逐出去!!!”

叶相羽被两个彪形大汉拽了下来,几乎所有的衙役都出动了,将长歌人拉拉扯扯全拽了出去。最后衙门里只剩下杨飞白、文宝斋、市丞三人。市丞猛灌一口水,冲杨飞白拱拱手:“今日没法再审了,本官身体不适,文宝斋掌柜也身体不适。三日后再来!”文宝斋老头捂着胸口,跌跌撞撞从衙门后门溜走了。

杨飞白自衙门走出,杨绒儿及一班同门围拢上来,见他手里没琴,纷纷叫嚷起来,又想冲进衙门找人理论。杨飞白伸手拦住,吐出一口浊气:“多谢各位同门了,此事我再想办法。”有师弟说:“那市丞怎么榆木脑袋,不行,咱们还得去说道说道。”有师兄接口:“我长歌们弟子经年学习圣贤经典,常常论道,口才最好,就不信不能说服他们。”

一个少年声突兀出现,狠狠泼了冷水:“去再多人也没用啊,呱呱呱、嗡嗡嗡地,他们压根不想听,说得口干舌敝,也只是如蛙与蝇,多言何益?”

之前说话是师兄板着脸教训:“杨仞,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杨仞掏了掏耳朵,把耳塞拢进袖袋里:“实话实说罢了。况且市丞和文宝斋的肯定逃走了——我刚刚看见一个通宝猪头连珠纹的人影哦。”

没了争论的对象,长歌门弟子都泄了气,有的还能提起精神愤愤然两句“来日定要在话本里将这二人编排进去,替杨二郎出口恶气”,有的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喝水。杨绒儿本以为自己叫来同门是做了桩好事,但见如今琴也没拿回来,杨飞白脸色不好,想起他之前叮嘱不要告诉同门云云,只觉得自己愧对杨飞白,就想道歉,但杨飞白摆了摆手,只道:“让师妹操心了,之后不麻烦师妹。”便匆匆离开。叶相羽赶紧跟着他走了。

杨绒儿咬着唇,把心事闷在心底。

长歌门人还在议论纷纷,想要为杨飞白出谋划策。一弟子突然道:“说起来,找到杨二公子的消息,有和杨家人说吗?”

“哎呀,忘了,这不是收到师妹的信鸽赶紧过来了吗?”

杨仞咳了一声:“若是我杨家出面,那小官还不倒头就拜?”

“那为何杨二公子不去找杨家?”

“嗨,你傻啊,他在逃婚啊!”

“哦!……”

一圈人议论纷纷,自圆其说。版本从“追求自由”发展到了“为爱奔逃”。有师姐妹想到风神俊朗的杨二公子要放弃自己所爱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忍不住哎哎叹息。一个师弟突然一锤巴掌:“他若怕被抓回去完婚,我们到时候再把他抢出来不就行了!”

周围人纷纷赞许,连杨绒儿都深以为然。只有杨仞悄悄撇嘴。

他听说,他爹就在扬州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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