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得丧失了理智,灵魂残破不堪。”
芙蓉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他们太愚蠢了!不过,起码还有另一半人——”
“另一半人认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阿兹卡班生活,我竟还能安然无事,这证明我比摄魂怪还要邪恶。”他说这话的语调稳如磐石。
芙蓉则幅度很大地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显得非常气愤。
“他们才邪恶!他们的想法比摄魂怪还邪恶!”她用法语叽里哇啦地说。
西里斯笑了笑,看着她勃然大怒的样子。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芙蓉叉着腰问。
“我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为什么要生气?”西里斯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在乎的人寥寥无几。”
芙蓉想起那天他跪在壁炉前的样子,笃定地说:“哈利。”
西里斯扫了那空荡荡的镜子一眼,微笑着说:“基本正确。”
然后他转头看着她,表情显得举棋不定。
芙蓉对着壁炉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我想你是对的。他们不值得我在意,更不值得浪费我的情绪。”她问,“西里斯,我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抱怨得太多了?”
“何出此言?”
“像你这样经历过巨大人生起伏的巫师,听到我这类鸡毛蒜皮的工作抱怨,大概会觉得不值一提吧?”
“不能这么想。”西里斯平和地说,“人与人之间的经历,没有任何可比性。对我来说不值一提的事情,在你的境况里,它可能就是天大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芙蓉微笑起来。
“这些抱怨不会让你觉得无聊吗?”她问。
“不。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自己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到家里——”芙蓉顺嘴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话头。
是啊,这里算不上是她的家,而是他的家。
为了掩饰尴尬,芙蓉轻咳一声,从发髻中抽出来一支羽毛笔,解放了那头被束缚了一整天的银色头发。
“——我不介意你把情绪带回到家里。”西里斯瞥了她一眼,目光晃动了一会儿,最终重新凝结在面前的镜子上。
“人总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放心地展示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耸耸肩说,“当年,詹姆和莉莉吵架的时候,他能在我们面前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念叨一整晚,尽管第二天他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芙蓉眉头微动。
“刚吵完架就若无其事?”她问,“莉莉——她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更生气吗?”
“哦,他会若无其事地对莉莉道歉。”西里斯的嘴角扬了起来,“一点骨气都没有。”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诙谐和打趣。
静谧的客厅里,他们轻声笑了。
过了一会儿,芙蓉饶有兴趣地说:“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那面镜子。那也是通讯用的双面镜吗?它的另一半在哪里——哈利那里?”
“没错。”西里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什么,哈利从来没有用它同我联络过,尽管用它比用壁炉更灵活舒适,比用猫头鹰的联络效率更高。”
“不应该是这样的。”芙蓉拿过镜子看了一眼,很识货地说,“这东西很难得。任何巫师拥有一面这种可以即时通讯用的镜子都会欣喜若狂的。”
“可他还是更喜欢用海德薇。可怜的猫头鹰,从苏格兰高地往返伦敦,翅膀挥舞得都快要着火了。”
“他一定不够清楚这镜子的用途。”她问,“你是怎么向他介绍这双面镜的?”
“我告诉过他,在需要我的时候用它。我还写了张说明用途的纸条,他打开纸包就会看到了。”西里斯说。
“我记起来了。在他开学离家那天,你曾随手递给他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
“没错,就是那个纸包。”
芙蓉瞪着他。“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不能包得郑重一点吗?”
“在车站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包得不起眼,这是我和詹姆的基本共识了。”西里斯想当然地说。
芙蓉摇了摇头。
“你又下意识地把哈利当成詹姆了。”
“我没有。”西里斯矢口否认道,“我最近都没有叫错哈利的名字。”
“这倒是件好事。那么,告诉我,哈利能从哪里得知你和詹姆的这种基本共识?”
“呃——”
“你有没有想过,以哈利——而非詹姆——的性格,他可能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不太起眼的、你随手递给他的纸包?”
“哦。”西里斯顿了顿,说,“哦,有可能是这样的。”
“再写信提醒一下他吧,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宝物。”芙蓉愉快地说,一甩头发,开始整理沙发上的那些书籍和资料。
“谢谢你。我会的。”西里斯说,注视着她的头发波动所产生的光泽。
“你要——喝点吗?”他举杯邀请她。
“不了。”她又甩甩头发,抱着书本遗憾地往楼上走去,“还有一点资料没看完。晚安。”
“晚安。”他低声说,把镜子收起来,目光凝结在了酒杯上。
——直到那抹银色的身影从酒杯的反光上消失。
第二天芙蓉起床的时候,照例发现,只有她自己坐在厨房的餐桌旁。
他已经走了。
不同于往日的是,她的早餐盘旁边多了一杯飘香四溢的咖啡,被好端端地施加着保温咒。
入口的温度刚好是她所喜欢的“微微烫”的状态。
她心情不错地吃光了今天的法式烤蛋盅,把咖啡一口一口地喝完了,对一旁正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布莱克家逆子一早逼迫克利切学做清淡的法国菜”、摔摔打打地刷锅刷碗的老精灵有礼貌地说:“克利切,赫敏对我说过,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点顽固守旧,实际上是个难得的、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好精灵——”
听闻此话的克利切瞪大眼睛,气愤又警惕地瞧着她。
芙蓉继续用理所当然的亲切语气说:“我原本不想麻烦你的,可我现在快要迟到了。假如你不忙的话,这些杯碟就麻烦你帮忙清洁一下了。另外,你做的烤蛋盅很好吃,谢谢(Merci)。”
谢谢(Merci)?克利切手中的铲子“铛啷”一声掉回到锅里。
还没等嘴唇直打哆嗦的老精灵组织完愤怒的语言,说出点难听的话来激烈驳斥她的堕落观点,芙蓉就看了看表,急急忙忙地说:“哦,时候不早了。”
几秒钟后,壁炉里绿色的火苗一闪,芙蓉消失了,把原地气得直跳脚的老精灵孤零零地留在壁炉边。
又过了两天,等西里斯去翻腾酒柜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里面多了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湖蓝色的便签纸上用银色的笔迹写道:“回礼。烤蛋盅和咖啡都挺不错。——芙蓉”
于是,预备向自己的主人告芙蓉一状的克利切,看到布莱克家逆子微微一笑,珍奇地端详着这瓶酒上贴着的便签纸,似乎这张破纸头比酒还名贵。
克利切不情不愿地冲他鞠了一躬,还没起身就充满火气地开始抱怨了:“那个整天对着镜子叽里咕噜地讲法语的该死的媚娃太不像话了,她今天恬不知耻地用‘谢谢(Merci)’来侮辱克利切,她昨天还像一个恶棍一样冒犯了——”
“闭嘴,克利切。”西里斯不耐烦地说,“对她客气点,叫她德拉库尔小姐!她说什么你都要照做,不许冒犯她!现在,为什么你还不离开这里,去研究红酒鸡和生牛肉鞑靼怎么做,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布莱克家的老精灵猛地闭上了嘴,一步三回头地、义愤填膺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房间;而布莱克家的逆子照旧没在意克利切的表情,他忙着把那瓶酒摆到酒柜最显眼的地方。
可他却一直没打开过它。
芙蓉对此感到有点奇怪。
等到周六早上,他们在家休息的时候,她终于有机会问他了:“你不喜欢那酒吗?”
西里斯正坐在厨房的长桌边,拿着一柄裁纸刀拆着一叠厚厚的信件,随口说:“我猜那酒应当味道不错。”
“你怎么不尝尝它?”
“好酒当有伴,独酌无滋味。”他简短地说,看着自己曾经的酒友德拉科·马尔福寄给自己的一封施加着保密咒的信件。
信中,德拉科语气坚决地要求他:“……在魔法部里,有一个地方存在着致命危险,那就是神秘事务司的死亡厅。答应我,任何时候你都绝不会去那里。P.S.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的教子都不行!P.S.S.这是一封阅后即焚的信件。”
西里斯对信中所体现出的严厉口吻感到不明所以;在他看来,德拉科的态度未免有点大惊小怪,提出的要求又有点没头没脑。
不过,他还是放开了那封信,好让它在几秒钟后视死如归地自个儿飞进了壁炉中。
在骤然腾起的绿色火舌的舔舐下,餐桌边的两人共同注视着那张平滑考究的信纸尖叫着、皱缩着、蜷曲着,最终决绝地化为了灰烬。
“这封信很有一种残忍的英式幽默感。”芙蓉惊讶地耸耸肩,评价道,“你知道,法国巫师们不喜欢毁灭式的结局。我们更喜欢让信纸在末尾变成一朵香气四溢的花什么的,或者一只蹦蹦跳跳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小鸟。”
“你当然会那么做。”西里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他随手抄起一支羽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对德拉科写道:“好吧,我答应你。这种芝麻粒大小的愚蠢情报,至于你这样神经兮兮地发癫吗?烧信纸,真亏你想得出!你的礼貌呢?”
“这是给谁的回信?”芙蓉好奇地问。
“秘密。”西里斯语气很坦荡地说。
芙蓉努了努嘴,有点不太高兴。
“又是一个你出于对朋友的维护而保守的秘密?”她耿耿于怀地问。
“没错。”西里斯顺手捞起桌子上的《预言家日报》,假装自己在研究头版上的新闻。
“同一个朋友?”
他沉默了两秒,如实说:“同一个。”
“听起来,你的这位朋友可不太光明磊落。秘密有点太多了,是不是?”芙蓉说。
“我也对这位朋友抱怨过类似的话。”西里斯说,“然而,我想,我必须得尊重我的朋友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方式。”
“这句话倒是挺中听的。我想你算得上是一位忠诚的朋友,虽然我不清楚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西里斯笑了笑。“事实上,那位朋友的思维方式与我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他说。
看着芙蓉好奇的眼神,他解释道:“在我成为布莱克家家主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像现在这样坦然。我那时候愤世嫉俗、满心苦涩,总觉得布莱克家的一切——包括家族财富——都是一堆肮脏的垃圾。”
“当你的理念同家族的理念背道而驰的时候,总觉得使用家族的财富是一件很别扭的事。”芙蓉一针见血地说。
“没错。”
“可当你要给哈利买火弩箭,还有那些别的——”
“我去古灵阁动用的是我的舅舅,阿尔法德·布莱克,所指名留给我的私产。”西里斯说,“我那时候根本不想触碰家族的任何财富,更别提去打理家族的其他产业了。”
“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又开始打理家族产业了?”她问,“是什么改变了你?”
“有一天,我的朋友跑来劝我,说,‘假如你高风亮节,一直不动用这些家族财富的话,按照布莱克家继承的规则,说不定有一天这些财富会重新落入到某个疯狂的食死徒堂姐手里,这就相当于把布莱克家族的财产落入到黑魔王手里了’。”
芙蓉瞪着他,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我的朋友甚至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行行好,千万别花布莱克金库中的一分钱,用你牙缝里省下来的买狗粮的钱喂养那些贪得无厌的食死徒吧,看看他们会不会因此对你无辜的教子手下留情’。”
“你的朋友很毒舌。”芙蓉翻了个白眼说。
“是的。”西里斯微笑着说。
“你还是偶尔花一花那些钱吧,”芙蓉憋了半天,说,“那些话还蛮有道理的。”
“我赞同。所以你也不要再提房租的事情了,就当是行行好,替我消耗一下那些令人讨厌的财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