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的手机号。
他指尖干脆地回复。
——她在睡觉。
对方回得也很快,是一串省略号,之后就再也没再输出了。
他以为对方懂他的意思,识趣消停了,谁知就在温若风把手机放下的那一刻,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突然炸了出来。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
跟病毒入侵似地刷屏,温若风松手,手机掉落在地板,对方还在不断地发消息,拉黑不好使,关机键也失灵了,下拉的速度都把文字变成黑色的乱码条了。
温若风蹲下身,对着发神经的手机陷入沉思,想着要不要把它砸了得了,也不知是不是对面也感受到了他极度鄙夷的内心,在复制了2000多条废话后,终于停手了。
叮咚一声。
一张以海景沙滩为背景的照片被对方发送过来,温若风低头,然后就看到了两只张大嘴、头挨头、“盯”着他死劲瞧的大鸟半身照。
灰色的羽毛,黑色的大嘴,应该是某种海雕。
温若风默了默。
为什么这神经病要给他发海雕的照片?
算了,不管他了。
他捡起手机,找了个离主卧最远的卫浴,打开水龙头将洗手盆灌满,然后将重新开始刷屏的手机扔进去,最后锁好门窗。
啊~终于安静了~
他仰躺在沙发上,是之前秋玥睡着的地方,还残留着微甜的熏香味。
暗香萦绕,他忽然忆起些陈年旧事,忍不住翻了个身,指尖心不在焉地从上面轻轻划过,而后在某一瞬间陡然惊醒过来。
温若风直起身,将那个鲸头鹳的抱枕掀开,底下有一本压着的书籍,好像是奇玉经常阅读的那本据说非常浮夸狗血的小说。
封面花里胡哨的,名字还被划掉了。
他不以为意地翻开第一页,想欣赏欣赏这部小说到底有多狗血,可惜有些东西完全不想如他所愿。
一只属于人类的手猛地从版心位置钻了出来,直取他的面门,皮肤焦黑、皲裂、浮起,露出里面殷红的内里,带着一股烤肉糊味。
温若风瞳孔地震,心脏差点被对方吓停,这次连尖叫步骤都省了,秒起身,秒将书狠狠掼在地上,疯狂地用脚踩。
踩了几十脚还不够,他又从旁边捞张折叠椅子,面目狰狞地对着那个试图从书里爬出来的丧尸砰砰砰地砸了将近一百下。
“你给我——回去!”
凌晨三点,满地狼藉的茶客厅。
脏兮兮的满是脚印的小说被一条坚韧皮绳狂绕了100圈封印了,温若风大口喘着气,浑身汗地放下灭火器,两条胳膊酸得都没有知觉了。
今晚真是糟透了!
越想越气,他低咒一声,飞起一脚,用一个抛物线将那本小说踢进了垃圾桶。
咚!
* *
体育馆二楼,洗完手刚准备回去打球的叶子身形忽地定住,面色凝重地转过头。
错觉吗?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尖锐的辱骂声和巨响的耳光声,就是从女厕传出来的。
不对……原来女厕还有别人吗?
叶子大步走回去,一下推开虚掩的女厕门。
很好,猜想中的霸凌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身心松懈下来,绕开一地的积水,将倒在地上的几个水桶和拖把摆正。
就在这时,一滴液体落入了积水中,她嗅到了奇怪的味道。
叶子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左手最里的隔间,那边原本用于遮挡的隔间门正在缓缓打开,发出“吱——”的声响。
“有人吗?”
她转过身,歪着头,踩着瓷砖地上点点滴滴的水渍,走到那个隔间门口,然后一愣。
“你还好吗?”
她飞快脱下外套,递进了隔间。
体育馆二楼,打完几轮羽毛球、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方晴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半途去方便的好闺蜜归来。
她心中泛起淡淡焦躁,甚至心神不宁起来,以为对方出什么事了,保温杯一搁,背包一勾,就要去女厕找人。
而让方晴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座向来平静和谐的体育馆里,竟然会遇到这种令她终生难忘的可怖场景。
“叶子!”
方晴跑动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女厕门口,脸色震惊。
血,好多血,点点滴滴的,好多凝固的血斑。
不知道谁的羽绒服被剪烂了,稀稀拉拉的碎布和纯白的羽绒,就这样零零碎碎地混杂在这些斑斑血迹里。
她第一反应是庆幸,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叶子今天穿的是一条粉色的毛呢大衣,那流这么多血的人就不是她,可很快的,她高高提起的心又蓦地一沉。
“叶子!”
没有人回应她。
她白着脸,沿着类似拖痕的血色之路,一步一步走进去,然后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对方就站在最后一个隔间门口,踩在从隔间里漫延而出的血泊中,眉眼弯着,用着一如既往温和的腔调,对着门内说话,似乎与里面的人相谈甚欢。
方晴呼吸一窒。
她大概是意识到什么了,一瞬间背上冷汗淋漓,只能死死咬着唇,从背包里摸出备用的手机。
刺鼻的血腥味与氨水味充斥鼻腔。
她捂住口鼻,被逼出的泪水在眼眶打转,龟速地靠近还在自言自语的某人,嗓音有点抖,发凉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对方袖口。
叶子这次终于停止了说话,像是才听到方晴的呼唤一样,神色诧异地转过脸。
“方晴,你怎么也来了?”
“我……”
方晴头皮发麻,本想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绝不乱瞟,但很不幸,她还是克制不住颤抖的本能,从眼角余光瞥到了隔间里的惨状。
那个红通通的东西就坐在马桶上,“它”在看着她,看着她!不是叶子,是她!
方晴瞳仁一刹那放大,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抓着手机,撞到了后面的隔间门,从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
下午课散,明溪中学拉起了警戒线。
仲明跟着刑警调查小组和技术人员来到现场,身边依旧是她的老搭档。
这次案子很特殊,死者是方家的一个合作伙伴的独生子,更巧的是这次命案其中一个目击证人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初步鉴定是自杀。”
搭档将一把血淋淋的剪刀装进袋子。
“用剪刀把自己一刀一刀弄成这样,那这孩子的忍痛能力还真是超乎常人。”
仲明看着那具被利器划得皮肤稀巴烂的尸体,眼神很冷,带着淡淡的嘲讽。
她不太能接受自杀这个可能,但没有证据。
想起之前那起更诡异的分尸悬案,她没等搭档开口,眉头一皱,跟着抬尸体的队伍,走了出去。
“妈!!”
在体育馆门口做笔录的方晴一看到仲明就红着眼睛,扑到了她怀里,止不住地号啕大哭。
她心疼地抱住对方:“没事了,妈在呢,不怕。”
与此同时,另一辆警车内,刚给叶子做完笔录的某个同事朝她走来,神色一言难尽。
“阿明,我这边遇到了点问题。”
仲明下意识看向还坐在警车内的叶子,对方正一脸茫然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身上披着同事的夹克外套。
叶怀的女儿……
竟然又是熟人吗?
同事一脸严肃:“我想那位女生现在非常需要接受一些正规的心理辅导,她……”
似乎觉得这种事不宜在公共场所大谈特谈,他犹豫了一下,附身到仲明耳畔低语一番。
参照走廊监控,这个叫叶子的女生是在死者死亡将近两个小时后才进的女厕,对方却信誓旦旦地说,她见到的是活人,之所以去而复返并在女厕停留那么久,是因为死者当时一直在哭,所以就安慰了一下对方。
仲明目光从叶子身上收回,无声投向同事,同事无奈一笑:“……字无遗漏好吧,所以我才说她需要心理治疗。”
方晴离两人近,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打了个冷战,仲明感受到了,拍了拍她的背。
“我知道,你先带她离开吧。”
叶子就这样被带离了现场,临走之时,又似有所感般地回眸望去。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她看到了窝在仲明怀里的方晴,对方和她对视了一秒就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和方晴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悄然而变,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两条笔直的不断靠近的线,她们在高一这年抵达了命运交错的节点,再往后,剩下的只有渐行渐远这一个结局。
……
“死的是你好友?”
“是方晴的,和我其实不太熟。”
晚上叶子把自己关房间里,题刷一半,闷闷不乐地把笔扔了。
她现在不用进食,奇玉也就不用做饭,空下来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热心地充当了她的情感树洞与顾问。
“这种事不会只有一次的,习惯就好。”
奇玉趴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揣着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叶子却当场怔住了。
“你的意思是……不对,奇玉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自从死而复生以来,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只夭折的幼蝶,一层又一层的茧困住了她,让她永远无法接触想要了解或者本该了解的真相。
她急切起来,妄图在奇玉那找出对应的答案,对此,奇玉相当耿直。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你会受到惩罚吗?”
叶子脑海里蓦然浮现出秋玥的身影,以及当初那些讳莫如深的对话。
奇玉眸光微闪。
“不是我,是很多很多其他的无关的路人。”
叶子垂眸。
“这样嘛?”
半晌,她说:“我明白了。”
……
午夜时分,床上的人早已沉沉睡去。
趴在床边的奇玉撑开了眼皮。
夜风呼啸,有玻璃的振动声窸窣作祟。
奇玉跳上窗台,望了眼大雪纷飞的户外,街道、街灯、成排停放的私家车,都覆上了一层冬夜之雪,肉眼可见之处,比冷色的灯光还要皎洁三分。
它扫了眼空荡荡的长街,目光落在正前方那栋楼上,盯着那扇与叶子房间正对的漆黑窗户片刻,缓缓收了回来,然后将无故半开的窗帘全部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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