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惊悚的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的。
大概在十年前,这里发生过命案。
先是一对老年夫妇在野餐时被一群带崽的棕熊咬死了,然后在同一年,这栋别墅的女主人,也是老夫妇的独生女,将她的丈夫用斧头砍死并碎尸、烹尸。
从墙上挂着的画像和地上零零碎碎的照片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个非常幸福和谐的四口之家,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江一鸣身形顿住,驻足在一间婴儿房门口,当年女主人杀了人后就消失了,至今不知去向,据说那时的她还有孕在身。
啊,你问江一鸣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从他回到客厅后不久,沙发底下的一架老式收音机就开始叭叭叭地播放本地十年前的别墅灭门惨案了。
有弹珠的声音骨碌碌从天花板上滚过。
江一鸣精神高度紧张,眼珠乱动着,握着一个锤子,警惕地退到壁炉边。
刚刚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听到了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女主人如果没有死的话,那她会不会还藏在这栋别墅里,一直生活到现在,甚至在他进入这个屋子时就盯上了他……
江一鸣呼吸一窒,似若有所感般,腾地仰起头,恰好这时,一道雷蛇在天空炸响,紫光短暂地驱走了黑夜。
万物归寂。
心跳一瞬间地止停。
江一鸣眼睛忽然睁大到极致,当场表演了一下医学奇迹,两手一撑,带着一条伤腿,身手灵敏地翻进了壁炉上方镜框里的黑洞。
他看到了!
就在天花板上!
从进来开始,她就一直跟着他!
他紧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回想刚刚看到的骇人画面,呼吸急促、手脚并用地往里爬。
有风自隧道前方迎面吹来。
江一鸣垂下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整夜,只觉得自己手肘和掌心都磨破皮了,喘气也越来越艰难。他胸口闷疼闷疼的,不停咯血,爬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个瘫子。
他疑心自己要死了,因为他开始不断地幻听,一会儿有男人在他耳边求救,一会儿有女人在身后狂笑,反反复复的,最后全变成了前方的知了声。
七月的蝉鸣,是盛夏的讯息,泥土揉进眼里,让他刺喇喇地疼。
不是幻觉……
江一鸣把唇咬烂,泪眼朦胧中又迸发出了一股狠劲,追着知了声爬过去,最后一头扎进了隧道尽头温暖的光芒中。
得救了吗?
他在黑暗里待得太久,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自然光,流着泪,闭着眼,趴在柔软的圆形地毯上,上面都是阳光的气息。
他如释重负,他重获新生,他想哈哈大笑,却被一声清脆的稚童声打断了。
“你是贞子吗?”
“……”
邋里邋遢的某人仰起头,乌漆麻黑的脸上被眼泪冲出两道白皙的沟壑。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小孩换了个姿势,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恹恹地乜着他,似乎刚睡醒,顶着一头弹性十足的卷毛。
“你是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某人回过头,然后看到了一部正冒着火花的被打碎了屏幕的液晶电视,好像、似乎、应该是他的杰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趴在地上,全身酸疼,肢体半残,连坐起来给对方浅浅磕个头道个歉都做不到。
“道歉有什么用?赔钱吧。”
某人一听,声音更弱了,差点把头钻到地里:“我没有钱……”
“没钱就打工还。”
某人一愣,呆兮兮地反问。
“打工?”
小孩看着他,空置的左手抬起,手指勾了勾,一张牛皮纸就从茶几的书本夹层飞了出来,落在他的面前。
“我需要一个临时管家,替我料理这栋别墅和附带的花园。”
某人一目十行,锁住了刚需的四个字。
“包吃包住?”
“是的。”
这还要考虑吗?他当即摁了个手指印!
小孩表示新奇:“你不问问工期吗?”
某人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不是临时工吗?”
“是的,临时工,所以你只要为我工作500年,就可以还清所有债务了。”
“……”
某人缓缓张大嘴,一脸痴呆。
“……多少年?”
“500。”
“……”
天呐,他命都没这么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