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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天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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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的霓虹雨里,四仔一眼就锁定了那抹身影。

莫妮卡是喜欢艳丽颜色的,但城寨生活、教师身份使她尽量低调保守,不似现在,可以将油画衬衣穿成招摇的风帆,满头乌发束在海军发带里,活脱脱一个寻欢作乐的中环女郎。她甫一进入舞池,立刻吸引了不少跃跃欲试的搭讪者。

鼓点在耳边重重砸响,灯球投下的三色幻光与起舞的身影交叠,轮番刺激着四仔的眼睑,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因日有所思而产生的障眼法,却在窥视中惊觉自己对莫妮卡的熟悉。

自从来到这里,四仔就不喜欢看舞池。场中人沉堕在声色犬马,旁观者却可以看到欲望的形状——黑色交易、露水情缘、更有初入者会在刻意的引诱中渐渐沉沦。看得久了,四仔就会想吐,可是莫妮卡正在其中,或许已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他越想挪开眼,视线就越是牢牢跟随。

习武之人更为协调敏捷,莫妮卡很快适应了这首迪斯科曲,并随着节奏晃动手臂,摆动腰胯,牛仔短裤下一双腿笔直修长,好似用暖玉造的桅樯。曲至高潮,她也愈发自在,将手搭上一个亮片鱼尾裙女郎,任红蓝相间的上衫从肩头下滑,露出白色的修身马甲。

四仔眼睁睁看着哪些狂蜂浪蝶汇聚成人墙,很快就要将他完全隔绝于视线之外。这时,四仔的心态忽然变得微妙,就像在利口酒中掺了柠檬汁,甜稠、辛辣、又酸涩。

那些靠近莫妮卡的人可没几个好东西,不是久经风月的脂粉客,就是皮肉营生的鸭仔马夫,他们怎么可以?不会的,莫妮卡心明眼亮,才不会……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作祟,尖锐得快要刺破四仔的头皮:省省吧,就算她身边的人是信一和十二少,难道你就称心如意了?

你只是介意她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而已。

玻璃杯照不出面具下四仔铁青的脸色,但仍旧差点被捏碎灭口,酒客发现他的异常,吧椅一转,顺着目光往酒场中追逐去:“新来的?之前没见过她,怎么,你中意这样的?”

四仔将手里的玻璃杯擦得滋滋作响,闷声回答:“我不配。”

酒客看穿一切,顺着四仔的话引火:“也是。”

胸口如遭老拳痛击,四仔移目,青白分明的眼珠对向酒客,仿佛在无声拷问她。

酒客被盯得发毛,却笑得更开怀了:“你盯着我看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找她啊!”

“不了,”四仔断然拒绝:“我还要做事。”

话音刚落,又见一个男人端着酒杯递到莫妮卡面前。四仔心内一哂,莫妮卡防备心那么强,才不会喝外面人递的……她接了?

四仔再无法隔岸观火,将手里的酒杯与消毒巾重重一搁,大步杀入舞池,气冲牛斗。

莫妮卡刚刚握住杯柄,右手便被大力向外牵带,她屏息一定,稳稳控住手腕,杯中酒液却被震得波翻浪涌,哗啦一声响,尽数撞在古铜色的“岩壁”上。莫妮卡回头,香槟气泡在破碎播散出清冽的果香,涂染了眼前的大好春光。

眼前湿漉漉的胸肌有多可口,莫妮卡的脸庞就有多惊艳,黑色眼线浓墨重彩,刻意将眼眸勾勒出猫的情态,棱角分明的红唇比衣衫上的花瓣更加明丽。她真的是来消遣的吗?四仔感到迷茫,真的不是因为瞒着她偷偷做兔男郎来兴师问罪的?

莫妮卡没抽手,四仔更没松手,却惹得送酒追随的狂蜂浪蝶十分不满。有人想要叫嚣,却见来者是调酒师Robby,美色比不过,单挑打不过,只能酸溜溜向莫妮卡地上眼药:“还以为他是什么贞洁烈男,原来是眼界高。”

四仔眼神一横,人又立刻收声,作鸟兽散。

“喂,兔子先生,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走过来打翻我的酒?”莫妮卡晃动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注目胸肌上,不知道该往何处看。

意识到反应太过激,四仔面具下的脸都快皱成一团,声音干巴巴:“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又说教人了。

"好哦,多谢你提醒啦。"莫妮卡挥开他手,意欲返身游入舞池中。

四仔不松手,下巴向吧台扬了扬:“想喝什么?我请你喝,好不好?”

“这样不太好吧?”莫妮卡用四仔的话回绝着:“不是你说,不可以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么?”

“我不是陌生人。”四仔嘴笨,心声倒是回击得有模有样:你吃我做的饭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你是谁?”莫妮卡从头到脚打量着四仔这身过于性感火辣的“行头”,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她想试试手感,也立刻这样做了:“Bunny boy?”

调谑立刻招来报复,四仔一把架住她胳膊,干脆将人直接抱起,大步向外走。

“喂!林……”

喉结就压在莫妮卡额畔,低沉地震动:“别叫我真名。”

四仔抱着莫妮卡大步流星,来来往往的人也并未将他的行为视为怪异,四仔顺着楼梯往二楼去,启开一间空屋,进入后将莫妮卡放下,立刻反锁上了门。

“你下次再不经过我同意就抱我,我打爆你的猪头!”莫妮卡凶巴巴地警告。

“是兔头。”莫妮卡的温度正从怀中飞速消失,四仔摸摸后颈,有些怅然。

只可惜冷幽默也没把莫妮卡逗笑:“你觉得很好笑吗?”

大小姐不开心,就会开始整蛊人。四仔乖觉,立刻顺着毛捋:“这件事,没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好,但我有自己的考虑,这里没你想的这么安全,你先回去,我明天来找你。”

“学乖了,知道先道歉。”一句话揭过,没发出的火气反倒在胸中郁结,莫妮卡暗嘲:你有什么好跟我道歉的呢?之后,她还是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开门见山说正事:“龙哥发病了,找不到你又怕别人知道,所以来找了我。”

“他有没有事?”四仔立刻紧张,又感到一阵自责,他太疏忽了,一直忙自己的事。明知道龙卷风是病人,而自己是唯一能帮他检查的医师。

“我买了止痛药给他吃,”莫妮卡的忧心,也只能和四仔诉说:“他好点了就自己走了,但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啊。”

“我知道了,明天回去就给他检查,再开个药单。”

四仔话音刚落,楼道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男有女,追欢取乐,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把也被人拧动。眼前这熟悉的一幕与当日和信一在会议室躲四仔的情况重叠,莫妮卡心脏都停跳半拍。

她一动不敢动,却见抵门四仔也豁然朝她看来,目光幽深如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奇怪,这间房没订出去啊。”门外的女声疑惑着,然后又不堪男人的催促,打开了隔壁的房间。

危机暂时解除,莫妮卡也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她一回头,大红大粉的纱帘拢在双人床上,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堆不可名状的道具。

“……”屋内的陈设,再加上奇装异服的四仔,这氛围诡异地契合了。

色气的人就像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色气,四仔自如走过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莫妮卡,来到四方的铁窗前,朝她招招手:“地下是赌厅,一楼是夜场,二三楼就是鸡档,你看,对面那栋挂着‘天河娱乐’招牌的唐楼,就是Jordi的老巢,用签明星做噱头骗人跳火坑,所以我才到这家店来做事,只要混到对面栋楼,线索就会好找很多。”

莫妮卡来到窗前,对面的大厦又新又高耸,硕大的招牌就这样压在头顶,将这座夜总会里的人当做供它吸食的养料。房间里刺鼻的香水味令让莫妮卡感到不适,四仔却如察觉不到般冷静自持:“莫妮卡,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之后的事,我自有计划。”

“你的计划?就是在这里做酒保?”莫妮卡虚点那片潮湿的胸口,揶揄起四仔的坦荡:“你真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啊,像你这种胸肌大的男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别开玩笑了,我认真的。”四仔的眸色如失去光泽的羽毛,暗淡干涩。

这段时间他虽然少待在城寨,但莫妮卡和信一的风闻从未停止过,那些话他以前也听得不少,但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形影不离的陪伴,若有似无的情愫,无一不在印证着真伪。他们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所以,不要再管我,不要再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莫妮卡,你也应该把注意力放到更值得的人身上。”

四仔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将眼前的人推得更远,却忽略了一件事。他想要拉开距离的人,正与他共处一春室。隔墙有耳,要和莫妮卡说话,四仔需要压低音量,更注定不能离她太远。

可这边禁欲克制,隔壁却在胡作非为。

调情时的下流话比肉麻话更层出不穷,渴腻的摩擦隔墙不断刺激着耳膜。莫妮卡失语地瞟了一眼发黄的墙纸,尽量表现得从容淡定,不受影响:“那我也认真说给你听,你的计划行不通。”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要从边缘人物混到大佬身边要花多少时间,又要出卖自己多少。更不要说你这种一看就会被记住的人,一旦Jordi注意到你的存在,要查你的事很容易,而且这不只是你女朋友一个人的事,他们这种人从来不把人当人,都是当钞票,你去打听他把人卖去了哪里,跟打听他的摇钱树种在哪里有什么区别?”

“难做我也要去做。”昏暗环境给了他安全感,四仔缓缓取下脸上毫无表情的兔子面具:“以前我只是漫无目的地找。但是现在我很清楚,天河一定有鬼,我已经不想没日没夜地看咸带了。”

四仔抬起头,竭力排除杂念,像是抓住一条救命稻草,很快变得满怀希冀:“他们既然要假装明星公司,就一定会有人来‘验货’,只要能查到入伙的有哪几家海外公司,我就不用再大海捞针。”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件事。”隔壁的动静越来越露骨,莫妮卡只好离得更近,尽管身处夜场,四仔身上依旧有着药酒的气味,如果不是在说正经事,她定会问四仔会不会在鸡尾酒里放人参:

“雷天恩。他本身就是天河的大主顾,现在他出事,尸骨无存,你觉得这些勾结他的人会不会紧张?你在天河待的时间越长,被Jordi发现的可能就越大,一旦他知道你和雷天恩的过节,就算你不是寻仇,只是找人,他会信吗?你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一定会杀了你!”

四仔的感官在打架。

屋外是火,屋内是冰。莫妮卡离得很近,无需刻意触碰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细微的变化,可她分析利弊的样子是那样冷静,就连呼吸都没有乱过。四仔不解,她究竟是听不到那些放浪的煽动,还是真的可以当他不存在?

想这些有用?四仔被自己的贪心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自我厌恶:“杀了我,也好啊。”

欢愉戛然而止,耳畔潮涌的浪滩再度转为一潭死水。

“你在说什么?你不可以死!”莫妮卡断然出声:“死人永远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那你呢?你又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能言善辩的莫妮卡,少见失了语,节节败退。

而四仔却步步紧逼,直到将人抵上桌沿,无处可躲:“为什么想要帮我?为什么一定要管我?我什么都没有啊……”

眼见那颗头颅越垂越低,莫妮卡不忍呼唤:“四仔……”

左腿忽然迈入禁区,四仔仗着体型几乎将莫妮卡架在原地,厚热嘴唇贴着她的耳根问:“非要说的话,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哪个?莫妮卡的手被牵起,撩下形同虚设的背带衣,在引领下向着阴暗潮湿的腹面深潜。

她的手指在出汗,脊背也在发抖。厌恶我吧,四仔绝望地想象,他会被推开,也许还会再吃记响亮的耳光,然后一切就会彻底结束了。

的确该结束了,只是结束的方式,和四仔想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房门被踢了一脚,接着过道中传来马仔慌张气急的喊叫:

“别搞啦!差佬扫场,不想坐牢就快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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