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回14号街的第二天早上，林佑反常地睡到八点才自然醒。

脑袋里像是被灌满了浆糊，林佑坐在床上呆滞的坐了几分钟，才下床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两片淡淡的乌青，林佑发觉了，他昨天从孤儿院离开直到现在，状态很不对劲。

得知晓晓去世的消息，他却没感觉到有多悲痛，甚至不如送走实验体那时伤感，林佑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他的状态很奇怪，可和以前一个人过日子又没什么不同。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林佑打开终端点进账户，看见一长串的零，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戴上口罩出门了。

这个点吃早餐算晚了，林佑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米糊垫肚子，坐公共汽车去了孤儿院。

不过他这次不是从大门进去的，而是绕到孤儿院南面，在一面土砖砌成的围墙旁边转了转，林佑锁定了一处位置，搬来一块砖头垫脚，举起手取下了围墙最顶上一块土砖。

林佑垫脚往孤儿院里面瞄了一眼，附近没有人，有宿舍楼和废弃养殖棚的遮挡，除非是走近了看，不然是很难发现他的。

两年前修缮围墙时工人偷工减料，这片墙有几处地方潦草地码了新砖，但没粘合好，被贪玩的几个小孩发现了，偷偷翻墙出去玩，回来时正巧被林佑撞见。

他和院长提过这事，可当时孤儿院入不敷出，养活这群孩子都是问题，哪里有余钱修缮围墙，现在孤儿院里里外外都翻新过一遍，围墙却还没开始动工。

林佑继续取下两块砖头，手臂一撑轻快地翻过土墙，第一次翻墙不熟练，他落地时踉跄着摔一下。

顾不上脚踝的刺痛，林佑小跑着躲到宿舍楼背面，这会儿是上课时间，宿舍楼前面没一个小孩，三四十米外倒是有几个工人在砌花坛，林佑光明正大靠近杂物间。

他输入一串昨天从杨维那里偷看的密码，不用第二次尝试，杂物间的门开了。

房间里的纸箱依旧和昨天一样多，堆积的杂物也没人动过，林佑扫过那堆杂物，一些小孩的旧衣物和玩具，还有破烂的铁架床。

林佑今天来不是为了杂物，他扭头看向这几摞从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黄色胶带密封严实的纸箱。

找了一个胶带翘边的纸箱，林佑小心翼翼撕开胶带，这种胶带粘性一般，撕开不会留痕，全撕开要费些功夫，谨慎考虑，林佑进杂物间后没有开灯，而是一直用终端照明，所以撕胶带更慢了。

花了十多分钟，林佑才把足足绕了四五圈的胶带全撕下来。

把胶带团吧团吧塞口袋里，林佑打开纸箱，首先入眼的是白色泡沫和盖在表面防震用的海绵，掀开这些细碎的东西，下面是四个深色玻璃罐子。

林佑一个个取出查看，这些玻璃管里装的都是化学药剂，并且上面贴的纸条有一半是他不认识的化学药剂名称。

他脑子忽然冒出一个脑洞大开的猜想，没等他理清头绪，门口传来清晰的两声滴滴，紧接着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喏，这里的都是要扔掉的，全清出去，随便打扫一下，这边的纸箱不要乱动。”来的不止一个人。

杨维指挥两个临时雇佣的清洁工将杂物一件件搬出去，同时站在纸箱堆旁边，防着他们毛手毛脚磕碰到这些贵重药剂。如果不是他下午忙腾不出时间来清理杂物，他肯定不会让外人进杂物间。

手搭在纸箱上，杨维掏出一根电子烟忙里偷闲抽起来，摸了把发凉的后脖子，半个月前剪的头发，咋现在还没长好，心里毛毛的，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

堆得高高的纸箱有一处没码满，杂物间灯光本就昏暗，这样更显得角落里的空缺黑魆魆的，让人本能不适。

“老板，打扫完了。”

“还有其他房间要清理，工资一块结给你们。”杨维招呼他们出去后，返回搬了一个“缺口”处的箱子。

离开前，他再次睨了一眼几乎堆到天花板的纸箱，确实是没发现哪里有异常。

他摸了下脑瓜子，是太累了吧，等今天的事办完，他要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杂物间重新陷入黑暗，过了十几分钟，角落里亮起一束微弱光线，林佑劫后余生呼出一口长气，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

刚才真是太险了，但凡他终端晚按几秒，百分百被抓个现行。

用来之前准备的黄色胶带恢复纸箱的原状，在午饭时间以同样的方式翻墙离开了孤儿院。

头次做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事，林佑跳下墙时双腿还在打颤，脚踝隐隐作痛，缓了几分钟，叫了辆汽车回14号街。

随便买了点午饭，林佑回家前去找了趟管理员。

“昨天半夜有人敲我家门，我想看一下昨晚的监控。”

管理员原本低头在本子上写字，闻言立马抬起头，“昨晚几点？”

林佑垂眸思索一瞬，“九点半左右。”

“好，后天你再过来，这两天我会帮你留意你家附近是否有可疑的人员。”

“今天不能看？”

“我电脑送去修了，要过两天送回来。”她工作用的台式电脑用了快十多年了，隔三差五就坏一次。

“多谢，那我后天再来……”

事实证明，林佑这两天的运气真的不太行，刚入家门，他敏锐……不……再粗心也能发现，自己家被人光顾过了。

出门前铺的平整的床单皱巴巴的，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水杯被人恶作剧倒扣在地板上，流出来的水浸湿了床单，摆在桌上能吃的食物被吃得一干二净，遗留的包装袋装模作样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小偷，暂且这样称呼这个人，这次仍是从窗户进来的。

窗户大大咧咧敞开着，嚣张的嘲讽林佑：看，我就是能随便进你家，睡你的床，吃你的食物，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佑把疑似被小偷碰过的东西全丢了，并且屋子里里外外用消毒水消杀一遍，他没有洁癖，只是单纯心理上膈应。

连饭都顾不上吃，林佑从终端上找了一个维修师傅，加钱在窗户外加了一层不锈钢防盗窗，其实以前林佑刚搬进来那会儿就应该加的，但他不舍得钱，加上认为14号街比较安全，防盗窗根本没必要。

家里有小偷光顾，林佑把这件事报给了管理员，管理员电脑坏了暂时没办法，只能拿个大喇叭播报，让居民们多注意附近的可疑人员。

下午三点，林佑按照楚冉华给的地址来到17号街。

眼前的巷子狭窄幽深，隐隐有股垃圾闷久了发酵的臭味，林佑捏着鼻子再次确认地址。

17号街18和19号中间……

没错，林佑左右看了看，是18号和19号中间，地址上说要往里走。今天是个阴天，光线不足，林佑打开终端边照路，边拍了张照片发给楚冉华。

林佑：店是开在这里吗？

楚冉华：对滴，不要怕，往里走！

按着楚冉华说的，再向前走了十来步，林佑终于看见了一扇斑驳掉漆的红木门，挺显眼的，因为这里只有它在门口挂了一块木头招牌——王氏杂货店。

林佑扭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四面都有房子遮挡，不是像他直接从巷子里走过来，还挺难发现这家杂货店的，谁会在这种地方开一家杂货店？

他现在合理怀疑楚冉华要么是坑他，要么是想卖了他，为了保守实验体的秘密啥的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是林佑在店铺外面纠结要不要进去，站的时间太长，里面的人先一步推门出来了。

来人看面容不过四十多岁，脑袋两边的头发就已彻底花白，老头衫一看就是穿很久了，下摆磨出了好几个洞，身形有点发福，眯着的眼睛精明地打量着林佑。

“是冉华那小姑娘介绍过来的吧？”语气肯定。

“是，王叔好。”

“快点进来，就等你了。”

杂货店里乌漆嘛黑的，完全看不清里面的陈设，林佑站在门外出于谨慎没跟进去。

王叔走到门框后面，回头见他没跟上来，鄙夷说：“光天化日，你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这儿到处是监控，你怕个屁啊！”

正常人当然不会怕，但林佑是孤儿，没有亲人，没有亲密朋友，要是真的出事，十天半个月可能都没人发现。

林佑缩到袖子里的手捏紧了终端，走到红色掉屑的门框旁。

王叔开灯时还嘀嘀咕咕，“给我找个这么胆小的……”

杂货店里头空间远比外表看起来大，离门口最近的是柜台，然后是两排木制货架，最里面有一套方形桌椅。

里面布置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温馨，暖色调灯光，柜台旁靠墙有一排书架，整齐摆了若干铺了软垫的椅子，杂货铺四处还摆了一些可爱的摆件和绿植。

王叔抛给林佑一把钥匙，叮嘱他说：“三点到晚上八点，书能随便看，别弄坏了就成，每天打扫一次卫生，走的时候记得关门，一天40个贡献币。”

不给林佑说话的时间，王叔拎起来墙角的一个黑色塑料袋迫不及待走了，完全放心的把店铺交给林佑。

他走得太急，木门上的红油漆唰唰往下掉，林佑拿墙角的扫帚把红油漆屑清理了，顺带在杂货店里走了一圈。

两排货架是由书架改造的，上面的商品是正常杂货店贩卖的商品，速食食品和小零食，还有日常生活用品。唯一的不同点是这些商品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杂货店的生意不太行。

开在这种地方，生意好才奇怪吧！

林佑感慨，开了包崭新的抹布擦拭货架上的灰尘，打扫到第二排货架时，林佑发现情况不对。

这是……枪吧？

他拿起货架上漆黑冰冷的玩意儿，手感不像是玩具枪，而且这把和他手臂差不多长的物品外表有不少划痕，零件有新有旧，可信度上了一个档次。

把枪放回原来位置，林佑掩下心里的震撼，非法持有枪械，够抓去挖十几年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