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杨维发完消息后，林佑赶往9号街，刚走出小巷子，就看到杨维站在门口，脚下一堆碎木板，林佑离开前还好好的木板一天不见的功夫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啥时候搬走的？”杨维在打电话，看见林佑过来，挂了电话问。
“昨天，我终端前两天拿去修了，没办法跟你说。”林佑越过他走进屋子环视四周，里面剩的家具倒是完好无损。
“你和你那个小男友闹矛盾了？”杨维跟上来问。
林佑径直走到垃圾桶前，崭新的垃圾桶是空的，里面的垃圾以及实验体的窝都不见了。
“你盯着一个垃圾桶看干嘛？好干净啊……”
杨维满头雾水走过来，头次在9号街看见这么干净的垃圾桶，惊奇的上手摸了一下，又问原地站着不动正在沉思的林佑，“你找啥呢？垃圾车刚走，你现在去追还能追上。”
“没什么，垃圾车拉走了就算了。”林佑抬手看了下终端，“你刚刚说什么？”
“哦，我来的路上看见你男朋友了，脸色不太好。”
岂止是脸色不太好，简直是要吃人了，杨维想起半个小时前的那个少年，满脸怒气，抱着一个巨大简陋拼接风格床垫，步履如飞朝8号街的方向离开。
杨维是想打招呼来着，可林佑那个小男友没理他，往他旁边过去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又没得罪过人，唯一可能就是林佑跟人家吵架，害他一块被无辜牵连。
林佑着急问：“你看见他了？什么时候？”
没见过他这么急切的模样，杨维有点卡壳了，“你来之前……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
林佑还想再问问细节，终端这时响起提示音，他一看，是楚苒华发来的信息。
楚苒华：别担心，人找回来了。
还附带了实验体被五花大绑的照片，照片中，实验体手脚均被捆住，身上比在大马路上滚过一圈还脏，裤子上还破了几个洞，小腿上能清晰看到几处擦伤。
林佑有点心疼，待把照片划到上面时，心口的闷胀感登时荡然无存。
实验体不服气地昂着头，脸转向里侧，留给镜头一个鄙视的白眼。
又有新的照片发过来，这张照片依然有实验体的全身入镜，但是正脸面对镜头，栗色卷发贴脑门上，眼睛半睁着蓄满泪水，要掉不掉挂在眼角，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上有压出来的圆形红印子，委屈又好笑。
楚苒华：他要我发这张给你。
林佑：……
“你在看什么？”看林佑嘴角带笑，杨维一脸见鬼的表情。
林佑飞速放下手臂，捂住终端屏幕，“没什么，我等会儿还有事，这个门的钱我赔给你。”
“不是，你赔……”杨维才回味过来，合着两小情侣吵架把他房子门给拆了，指不定终端也是打架砸坏的。
“不用你赔，一扇门而已。”杨维不缺这点钱，他比较担心林佑，“你现在是打算搬回14号街住？”
林佑先把门的钱转给杨维，然后摇头说：“不，我搬去三区，我在那边找好了工作。”
杨维挠挠头，因为之前给林佑介绍工作的事闹不愉快的事有一丢丢窘迫，但由衷祝贺道:“恭喜啊！”
“我先走了，以后再联系。”楚苒华又发来了消息约他见面谈安排工作的事情，林佑和他道别。
8号街。
“来得挺快。”
楚苒华一身黑色运动装戴着墨镜站在街边，手上端着两杯颜色奇特的饮料，手自然地递了其中一杯给林佑，自己率先喝了一大口。
“呸!什么玩意儿，好难喝!”楚苒华吐了吐染成墨绿色的舌头。
林佑:“苔藓榨汁。”加上香精调味剂，一杯能满足人体基本营养需求。
楚苒华表情微妙，捏着鼻子把苔藓汁一饮而尽，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呕，还有股土腥味，你们这儿的饮料喜欢往里面加土？”
“补铁。”林佑面不改色喝了一口，还好，味道没楚苒华表现的那么差，微微的苦涩，咽下去嘴里有回甘。
“这绿不拉几的饮料喝了不会拉肚子吧？”
喝完再问会不会晚了点?林佑不确定说：“这个……得看个人体质？”
楚苒华嫌恶的将杯子扔回桌上，“浪费我三十个贡献币。”
她摘下墨镜，大大方方的由上至下扫视林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他，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是说你的适应能力比较好?”
林佑点点头，“嗯，毕竟你给的钱多。”
她当时急着带回实验体，让了部分自己的利益，想到这里，楚苒华一阵心痛，“是，这个价格估计没人会拒绝，够你在地下城安稳过一辈子了。”
“他是怎么跑出来的?”林佑喝了口饮料，“你们不是给他注射了药剂吗？”
见楚苒华以审视的眼光盯着自己，林佑眼睛瞥向杯子里的浮沫，“我听说他昨晚伤人了。”
提到这个，楚苒华笑出声，“没伤人，这家伙半夜偷跑出来腿没控制好把人吓晕了，不过有目击人，这件事不太好处理，怕第九区戒严，我们计划提前送走他。”
她抬手看终端，“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地上了。”
“你不回地上?”
楚苒华:“当然回去，我先办完你的事，再解决……”她话说一半就停了，往前方努了努嘴。
十几步外，是林佑暂时落脚的旅馆。
林佑瞬间明白了楚苒华没说出来那半句话的意思，他正要说些什么，一个明亮黄色的信封闯入他视野内。
“植物园地址和推荐信，我先提前说好，能不能留下来看你自己的本事。”
楚苒华自以为帅气地拨了下肩膀上的散发，语气轻松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那里的负责人有交情，转正不会太为难你，那里员工宿舍也挺好的，你正好不用另外找房子。”
“多谢。”工作和住所都有了，林佑没什么好挑剔的。
楚苒华戴上墨镜，抬起下巴示意，“你也住这里？我正好有事要解决，一块进去瞧瞧?”
是解决人还是解决事?林佑默默往右边跨了一小步，这不妨碍楚苒华胳膊一伸将林佑拉过去，在他耳边悄悄说:“昨晚的目击证人得解决一下吧，不然又是件麻烦事。”
林佑走进旅馆，“随你，这件事和我没关系。”他怔了下，又说:“或许不会有多麻烦。”
楚苒华追上来，开玩笑说:“你说我是恐吓还是把人直接嘎——”
林佑扭头疑惑看着发出类似鸭子叫的声音，嘴巴张成O型的楚苒华，顺着她向前看去。
9号街附近的旅馆不多，住的人同样不多，这两天这家廉价旅馆的客人除了林佑，便只有那个精神失常的男人。
表面看似正常的男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大口吃盒饭，他吃一口就要停一会儿，重复咀嚼的机械动作。
林佑:“是你认识的人?”楚苒华这种反应，这个男人显然不普通。
旁边没个声响，林佑侧头扫了她一眼，楚苒华摸着下巴，重新戴上墨镜，神情莫测端详着门口无知无觉的怪异男人。
片刻后，楚苒华一拍掌，“真是巧了，我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走一步了。”
“我没有问题，后面有事会终端联系你。”林佑转而看向门口，男人好像吃饱了 ，放下剩了一半的饭盒，捧着保温杯眼神空洞，呆愣望着面前的垃圾桶。
“既然是认识的人，你不去和他打个招呼？”
“见过，不意味着认识，维护所过两天会上门问话，不过大概率是走个过场，你稍微留意一下，有意外就联系我。”
楚苒华交代清楚后，朝林佑摆摆手，“再见，噢，不对，希望是再也不见。”
说完后，她转身上了一辆早就停在路边上的黑色车子。
人走了，这件事算是真正完了，林佑走进旅馆，从男人面前走过时，男人忽然站起来，摆在膝盖上的盒饭啪一声盖在地上。
林佑惊疑地看向男人，后者手忙脚乱捡地上的饭盒，又把保温杯弄倒了，这下热水和饭菜糊一团了。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把房东吸引过来了。
“哎呦!这怎么搞的，别把我椅子泡坏了。”房东火急火燎跑过来，把她的实木椅子搬到一旁。
对上房东不爽的目光，林佑后退，“我刚刚只是路过。”
男人缩着脖子手足无措蹲在地上，房东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他，“你你……你……”
涨得脸红脖子粗，房东最后眼珠子转了转，闪过一丝精明，“赔钱!”
“好。”男人点点头。
“三百个贡献币。”房东心痛地摸了摸椅背，“从我妈妈那辈传下来的椅子，岁数比我还大。”
男人愧疚的立马给房东转账，“不好意思。”
这把漆快掉光的木头椅子只碰了一点水，用抹布擦擦就行了，再怎么样也不值三百个贡献币，男人属实是冤大头了。
林佑站在旁边等男人收拾完地板走上前，嘴巴刚张开还没说话，就被房东拉到旁边去。
房东显然误会了，以为林佑是想告诉男人被坑钱的事实，嘴角挂着微笑说：“我分你一百贡献币怎么样？不要钱的话，你免费住几天也行。”
“我不用。”林佑压根没想过从中分一杯羹。
房东：“那个男的，在我这儿住了快一个月了，人是有钱，就是精神不太正常，不晓得吓跑我多少客人，维护所也不管他，我是想着多收点钱弥补损失……”她有点心虚，和林佑解释了一大串话。
“维护所为什么不管他？按他这个精神状态，不应该早被带走吗？”据林佑所知，地下城只要精神评定不达标，对社会有危害的居民，无论是谁，有没有人管，都会被维护所抓走。
房东讳莫如深，“有些事……还是少知道点比较好。”
打小在孤儿院长大，林佑无疑明白这个道理，没继续问下去，转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