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撕开了夜雾。

那身影速度并不快，但是动作出奇的轻盈，正是向着塔楼奔跑的爱丽丝。

如果不是嘴角还有些许残留的血迹，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刚刚遭受了一记重击的人。

哈维神甫挥舞的锁链的确结实地撞在了爱丽丝的胸前，她目前的反应速度还在普通人类的范围内，和赫尔那种怪物根本无法比拟，所以帮约翰躲过一劫确实让她付出了一点代价。

不过这些代价也没有约翰以为的那么大。

在被锁链击中之前，爱丽丝调用了自己的大多数魔力集中在胸前用于强化骨骼和内脏，所以她的骨头没有断，也没受到什么严重的内伤。

即使没有系统的任务，对比一条人命，吐出来的那点血也不算什么。

只是胸前隐隐发闷的疼痛让她心中清楚，那片皮肤一定淤血了，如果现在能够脱掉衣服查看伤处，被铁链扫中的地方应该呈现大片恐怖的青紫色。

在那短短几秒钟的随机应变里她完全没把约翰算作战斗力，所以留了一些能够让自己落地时能够提供缓冲的魔力，没想到约翰好像在精神上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超常发挥，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受身的动作就撞到了他身上，结果他现在的情况可能比她还惨烈。

希望约翰先生够尽快恢复过来吧。爱丽丝听着身后铁链在道路上摩擦的声音，用力吐了一口气。无论他是恢复了魔力用灵犀神术还是恢复了体力能够行动，只要找到赫尔，他就安全了，她应该也能得到系统关于任务的结算。

……如果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到时候确实在线。

至于那之后，她得争取在他们发现之前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爱丽丝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塔楼，知道验证自己猜想的时候到了。

即便视线中不断闪烁的“恒星”光团以超强的存在感提醒她，它在塔楼旁边两点方向的广场上，爱丽丝还是义无反顾地跑到了塔楼前，伸手去拉那扇比起白日里破败许多的门。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门轻轻开了，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爱丽丝站在门内，调整呼吸的同时握紧门把手，望向身后那个忽然停滞的身影。

哈维神甫僵直地在塔楼前大约十米的位置站了一会，然后垂下了头。

他停止的是那么仓促，像一个上课偷偷看小说结果被最喜欢的老师抓包的学生。

他踯躅了片刻，又缓慢而谨慎地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找老师讨回自己最心爱的那篇故事。

从这个角度爱丽丝倒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现在的情形，刚刚她只顾着把他从约翰身边引开，完全没来时间观察那两个魔法的效果。

哈维神甫身上的修生黑袍上多了好几道切割的口子，能看到其下苍白发青的肌肤和算不上很深不过也已经肌肉翻卷的伤口。

哈维神甫的伤口很特别，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却被不祥的黑气笼罩着。

伤口是爱丽丝使用的攻击魔法卷轴造成的，这卷卷轴的功用是切割，黑气则来自她使用的诅咒卷轴，拥有使人血流不止的力量。

所以他不会流血不是诅咒的效果，而是他自身的……特性。

这种追逐血液、关节僵硬、力量超常、皮肤坚硬、不会流血的设定看起来让爱丽丝觉得很眼熟。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奇幻还是科幻，僵尸这种怪物都有一些相似的特性，可以说大同小异。

爱丽丝现在无法确定躺在床上的居民们是否也是同样的情况，不过一群连呼吸和心跳都失去的人体距离活人怎么都有一段距离了。

“哈维先生。”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你应该没有完全失去神志……或者说智力吧？”

比起那些和魔兽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镇民而言，起码他还有呼吸。

哈维神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威胁似的低吼，不过没什么太大的威慑力。僵尸化似乎并没有完全延伸到他的喉咙，他的声音还保有一定轻飘飘的质感。

“你认可的那位魔女小姐现在正在塔楼里。”爱丽丝陈述道。

哈维神甫的眼睛隐隐泛起血腥的红色。

爱丽丝知道自己猜对了。

“今天早上你来找我们的时候说过，要邀请我们参加今晚的入梦节活动。”爱丽丝观察着那张应该做不出来太多表情的面孔上偶尔能够流露出的情绪，“虽然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出门，不过看得出镇民们并没有参与什么热闹的活动，一切还都在准备阶段。”

本来他们应该更早地注意到这件事的，但赫尔被梦境所困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加上吃完饭天就黑了，雾气笼罩的镇子马上进入这种奇异的状态，直到现在爱丽丝才回忆起这件事的问题。

哈维神甫缓慢而艰难地向前踏出一步。

“所以这个入梦节活动今晚其实没办成吧。是因为魔女小姐和我们见面之后出了些问题？还是因为‘今天’未必非要是‘今天’，只要我们觉得是‘今天’就行了？”

“都……不是。”哈维神甫像学语的婴儿般缓慢地吐字。

“那是因为什么？”爱丽丝握着门把的手指有些用力，指节泛起淡淡的青白色。

“入梦节活动……已经……开始了。”哈维神甫的目光穿过了爱丽丝，落在塔楼内部某个更深的地方，“你们……没有、按时参与……现在……不允许、再加入。”

“那应该只是你的意见，而不是金雀花小姐的吧？”爱丽丝对着他微微一笑，“看来我确实是找对地方了。”

“不许……进！”哈维神甫焦急地喊道，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加快步伐，只能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

爱丽丝把握着魔法卷轴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在心里默默计算他们谈话的时间。

“你知道的，如果我想，我走过来的时候应该已经进去了。”她再开口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妙的蛊惑，“但我没有，这代表我还想和你们谈谈……我们还有的谈，对不对，神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