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像在某个刹那变成了某种固体。

约翰清晰地听到自己大脑变光滑的声音。

布朗夫人的故事从他的记忆里滑过，那个无法被人铭记的年轻男孩的脸突兀地就变成了一个漂亮女人的脸。约翰猛地摇头。他记得应该不是这样的，那个和节日有关的名字应该是……

“那您听说过梦境先知吗？”爱丽丝的声音唤回了约翰的记忆。

对，梦境先知！

“梦境先知？”神甫重复了一次，然后他的动作停顿了。

在三个人共同的注视下，神甫的肩膀忽然塌了下去，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一板一眼到十分庄重，那么像一个侍奉神的人。

然后他说道：“魔女小姐想要邀请几位一叙。”

在爱丽丝的世界，人们在看影视作品的时候时不时会用到倒放的功能。当人们使用这个功能时，视频中的一切就会恢复到过去的状态，直到人们重新按下播放键才会继续。

神甫的样子就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键的角色，触发倒放的关键词是“梦境先知”。

赫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还好好地挂在那，正常地散发着光和热。

约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叫出声。

爱丽丝伸出手拉住赫尔的袖口。赫尔对着她摇了摇头。不用对话，他们都清楚彼此的意思。

爱丽丝在询问他神甫身上是否真的有魔女的力量，而赫尔否定了。

是的，在赫尔的感知里，神甫没有任何异常。栖居在神甫体内的圣光仍然好好地待在那里，连动都没动一下。

身为圣女的人当然还有更好的验证方法能够确定神甫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够点燃神甫体内的圣光，让圣火将神甫焚烧殆尽，那个时候答案自然会揭晓。

但情况完全不明晰，赫尔不认为自己有随意审判他人的权力。

“这种状况你还要去吗？”赫尔问爱丽丝。

爱丽丝对着赫尔笑了一下，然后对着神甫再次屈膝行礼，“我要回去拿一样东西，马上就出来，等我出来，就麻烦您带我们去见她了。”

神甫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转身的动作有些僵硬，圣袍倒是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飘逸的弧度。

爱丽丝推开小屋的房门，快步走了进去，鞋跟哒哒的声响快速远离了等候的两个男人。

不过一两分钟，哒哒声又迅速接近了，爱丽丝又出现在了赫尔和约翰面前。她面色难得的有些凝重，对他们摇了摇头。

“我没找到布朗夫人。”

这次约翰没有发抖也没有惊叫。他只是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连续受到过多的刺激似乎让他变得有点麻木了。

“现在可以走了吗？”神甫的语气有点尖锐。

“当然。”爱丽丝走到了赫尔身边，“麻烦您在前面带路了。”

他们走向塔楼。

随着越来越接近小镇中心，爱丽丝发觉塔楼似乎随着他们的走近而显得越发高耸，甚至有种她第一次立于春歌城下时注视城墙的宏伟感。

“这楼是不是……越长越高了？”约翰小声问。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荒唐。

“嗯，这次你没感觉错。”赫尔难得没有否认他。

“魔女小姐的居所嘛。”爱丽丝是四个人里唯一还能保持笑容的，只不过她的情绪也不如平时轻松愉快，“有些神奇的地方也很正常。”

当他们真正来到塔楼下时，塔楼已经变成了一座需要他们用力仰头才能看到顶端的高耸建筑了。自上而下的阴影笼罩了他们，太阳被挡在塔楼身后，塔楼的尖顶直指天际，仿佛想要通天。

爱丽丝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

如果是有人在晚上从这么高的塔楼上跳下来，看起来和从月亮中降临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神甫站在塔楼的木门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神职人员在祭祀时才会使用的大礼，然后握住门环，缓缓拉开了塔楼的门。

一道螺旋向上的石板楼梯映入爱丽丝的眼睛。

“几位沿着楼梯一直向上走，在最上层就能见到魔女小姐了。”神甫说。

“我走前。”赫尔指了一下自己，然后指向约翰，“你走后，爱丽丝在中间，保证前面的人一定要在自己的视线里。”

作为雇佣者爱丽丝一点都不矫情，站到他们中间，随着赫尔的脚步便攀上了楼梯。在这种可能存在危险的他们保护她可是应该的。

但如果她是这位“魔女小姐”，就不会在楼梯上动手脚。

因为现在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那位“魔女小姐”的手里了，他们从早上……不，也许是踏入这个小镇的时候就陷入了被动。

失踪的布朗夫人、神甫和布朗夫人明显存在印证关系又同时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故事、莫名其妙出现的塔楼。

还有最重要的，那位不可能是魔女却又自称魔女的人。

她一定从他们踏入小镇的时候就在看着他们了，但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这个时代成为魔女可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她拥有这么强大的、足以改变人们认知的力量，完全可以选择其他方式来赢得她想要的事物。

除非她想要的东西只有身为魔女才能……

“到了。”赫尔的脚步停止在了一扇精美的雕花木门前。

“这么快？”爱丽丝用力眨了两下眼睛，从思绪中回神。她还没思考多久，这栋看起来高得过分的塔楼看起来怎么也得爬上一段时间，累得人气喘吁吁啊。

“它并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高。”赫尔抬起手抚摸着大门上的雕花，他的手被一双薄薄的漆黑皮手套包裹其中，没在木头上留下一丝属于人的痕迹，“这是在上次神圣战争前夕就已经灭绝的琼木，这扇门的历史有三百年以上了。”

门内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是的，您很有眼光，佣兵先生。这是上代魔女所遗留下的东西，我只是借来用用罢了。”

“几位客人请进来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