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城下班后连夜赶到上海，看见苏末第一眼就觉得她多了几分不同以往的沉郁，忍不住担忧道：“上海这边出什么意外了吗？”
苏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其实明天再来也行，大晚上奔波太累了。”
“满心都是期待，一点也不累。”林望城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就是我这一路风尘不少，别弄脏了你。”
苏末推开他，捏着鼻子道：“是味道怪怪的，赶紧去收拾收拾。”
林望城被她皱着张脸装怪的样子逗笑了，没忍住抱着她亲了亲，俩人倒在沙发上，依偎着说话。
苏末给他讲了吴有志的事，语气怅然：“我找了他这么久，最后还是连尸体都寻不到，我觉得十分对不住他。”
林望城没想到吴有志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想起苏末跟他讲起往事时带笑的模样，搂紧她安慰道：“给他报了仇，也能慰藉他的在天之灵了。”
苏末问道：“你说是世道坏，导致人心坏；还是因为人心败坏，这世道才越发的不好？”
“人性逐利，但要是世道好一点、管理更强，这样丧尽天良的人应该会少一点吧。”林望城想了想回答道。
“老吴以前也跟我说，世道不好逼得好人都得变坏。”苏末幽幽道：“你说世道怎样才能变好呢。”
林望城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会好的。”
苏末笑了笑，又跟他讲了景锋的事，还有石三水，“我感觉到他现在有些迷茫，可是到如今他这个位置，我也不好再给他什么建议了，希望他能自己想明白。”
“是不是很为他们感到可惜？”林望城知道她同理心很强，为人又善良，劝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各有各的命运。”
苏末点点头，靠着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最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不用想，林望城看着苏末，满眼柔情地回答道：“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最理想的生活。”
“平静、踏实、稳定……偶尔有点小惊喜？”苏末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笑着道：“是啊，这样的生活也是我最想过的生活。”
林望城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心里猜测可能还是吴有志的噩耗让她不开心，紧紧抱住她道：“亲人、好友的离世我们总是无可奈何，但他们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我们能开心过好以后的日子，我们带着他们那一份对生活的期许好好过下去，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苏末喃喃道：“是啊，他们不在了，我们还得继续下去。”
林望城见她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一脸安定的模样十分美好，不再多说，揽着她一起躺在沙发上休息。
好在第二天早上苏末又变得精神奕奕，林望城松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编的五毒手绳给她系上，“我记得你说过以前你父亲每年端午都会给你编这个，我给不了你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这么点小心意了。”
“心意无价，”苏末抚着手绳，“我随口说的话你都能放在心上，对我而言这比什么都珍贵。”
看着林望城的笑脸，苏末又道：“说起来，你这张脸也跟我爹一样俊俏，他要是还活着，肯定很喜欢你，他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那很荣幸了。”林望城抓住她的手，冲着她又笑了笑，眉眼弯弯显出无限的温柔。
“祸水啊！”苏末捧住他的脸亲一口，“有点明白那些昏君的心情了，走吧，去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两人到咖啡馆时刚开门，还没有客人。苏末先把他介绍给咖啡馆的工作人员：“这就是专属座位的另外一位客人了，以后他自己来，可别不让人坐。”
苏末经常待在咖啡馆，大家都了解她的脾气，并不拘谨，开玩笑道： “开业这么久，可算让我们见着这位神秘的客人了，老板你放心，我们绝不敢怠慢他。”
经理是位年轻女孩，名叫袁青，日常性子十分稳重，这会却有了几分狭促的心思，拿起吧台上特意为客人准备的端午节小礼品递给林望城，同时道：“老板娘，我们期待你的光临很久了，待会有什么意见，悄悄提，别跟老板告状哟。”
老板娘这样的称呼让林望城有些失笑，可又觉贴切，接过礼品他应道：“老板都没有意见，老板娘可不敢有其它什么意见。”
袁青笑着对苏末道，“林先生这样英俊又幽默的人跟老板您确实很相配。”
“好了，忙去吧，”苏末挥手让大家散去，然后对着袁青道：“给我们来两杯蓝山。”
袁青点点头，道：“明白了，今天只当您是来约会的客人。”
“所以待会有什么事你看着处理，可别来打扰我们。”苏末交代完事情，看向一旁的林望城，只见他在认真打量咖啡馆。
“是不是一模一样？我拍了不少照片，还让设计师特意去了一趟金陵。”苏末挽着他到靠墙的专属座位，桌面摆着的花瓶里插着两支芍药，林望城发现苏末确实更偏好这些雍容大气的花。
“嗯，刚刚还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金陵。”林望城把手中的小礼品放到桌子上，对着苏末道：“去书架那边看看吧。”
两人来到书架旁，林望城却没有停下仔细看，继续往里走，走到拐角里面才停下，苏末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走到他身边，抬手去取书架上的书。
林望城把手覆上去，却没有说话，苏末挑了一下眉，开口道：“您先看看？”
“不用了，你先。”林望城这样回答着，可覆在苏末手背上的手并没有放下去的意思，苏末把他的手打掉，“怎么跟登徒浪子一样。”
“我这叫情不自禁。”
“我现在可以确定，当时你根本没有往心里去。”苏末笑了笑，“那时候你也没有留心我。”
林望城思索了一下，“当时我说的是……不用了，谢谢？”
“你先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然后我把书递给你，说：您先看看？你回答——谢谢，我再看看其它的。”苏末朝旁边扬了扬下巴，“然后你就转到那边去了。”
“当时你很瘦，看起来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林望城没想到她记这么清楚，怔怔道：“那时候调回金陵没多久……有些不适应，生了一场病。”
金陵是故乡，怎么会不适应呢？苏末心想，或许跟她一样，物是人非让人感到惆怅吧。不愿他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苏末语气自得道：“我看人就是这么厉害。”
林望城跟着笑起来，“是啊，我不如你。”
苏末把他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好了，回座位去吧，待会客人过来看到了好奇怪。”
“不选两本书吗？”
“大过节的在这看什么书，喝完咖啡带你去逛城隍庙，那边可热闹了。”苏末说完转身准备往外走，却突然顿住了——穆永成依靠在图书角最外端的书架上，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不知道在这听了多久。
林望城见她不走，靠过来揽住她的肩，“怎么……”
没了书架遮挡视线，林望城也看到了通道末端的穆永成，场景跟人过于不搭，他一时也有些发愣。
穆永成站直了身子，开口道：“以前只听说你小子不解风情，今天可见大家对你误解颇深啊。”
林望城给他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沉声道：“将军说笑了。”
苏末见他堵着路口没有退让的意思，皱眉道：“您是贵客，避免他人扰了您的清净，选好书请二楼入座，我去安排一下。”
说着她就转身准备从另一端离开，穆永成喊住她道：“苏小姐，我是来给你送节礼的，不必兴师动众。”
林望城想起苏末说过的话，下意识也皱起了眉，但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倒不好开口，只能把视线转到苏末身上。
苏末心里恨不得把穆永成弄死，面上却得云淡风轻道：“凭您跟大哥的交情，又是望城的老长官，早知您在上海，应该我们上门拜访才对。”
穆永成笑起来，“你不去嘛，只能我来了。”
见苏末沉下了脸，他收敛笑意道：“开个玩笑，别介意，我办事路过咖啡馆，在报纸上看过报道，一时好奇进来看看，没想到你们也在，倒是有缘了。”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端午安康。”
穆永成说完转身离去，留下表情都不太好的俩人，苏末对着林望城道：“看来中央对西北动手，让这些地方将领十分不安啊。”
“虽然中央胜了，但局势还是很动荡。”林望城下意识回答道，又觉得不太对，“可杭城向来跟中央走得近。”
“总得提早打算吧。”苏末冷笑一声，“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走吧，喝咖啡。”
林望城被苏末挽着，心下却无法安定，作为男人，他无法忽视穆永成看苏末时带有侵略性的目光，那种志在必得的自信让他有些愤怒，可穆永成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林望城感到了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