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一时无人出声反驳，楚西暮接着继续发力，拉回此次的正题。
“况且这次的事与我那次的事，皆不是他故意所为，出了他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的差池，他也时刻在尽力解决。再者说，如果不是这个意外，你们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毫无所觉，正是因为这个意外，我们才能揭开这面鼓的一角。”
“换一个角度，作为上位者，若是想掌控人心培养一个忠心耿耿的棋子，必然恩威并用，但若‘威’用错了地方用过了头，怕是会适得其反，泽云就是一个例子。但若‘恩’用对了地方，换来的就是忠心不渝。”
“依我所见，你们该讨论的不是判他什么罪行，而且该想想搬个什么奖项给他，以资鼓励他继续任劳任怨为你们干活，帮你们解决你们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大麻烦。不然，难道说你们是打算放弃他重新再培养一个唯命是从的新人去解决问题？”
叶银舟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楚西暮，这些话乍一听像是戳人痛处，但实际话里话外都是在替他打抱不平，而且听着一气呵成说下来，像是思考良久，并非单纯为了应对局势临时起意。
这些想法他们之前从未讨论过，之前从泽云那里逃出来之后，也只是在溪边讨论泽云时浅浅地说过几句相关的，叶银舟甚至没有详说其中的情况，当时楚西暮也没有过多发表观点，仔细想来当时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一点异色，难道他那时候就在心疼自己了吗？
叶银舟自己其实从前并没有想这么多，他一直只按照自己的职责去行事，周围人或是真心也好，或是虚情假意为了利用他也罢，他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情感，也根本不太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从出生开始就了解自己将来需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把这些安排的任务完成，是他人生的意义，并没有觉得这些有什么好与不好。
直到再次见到泽云，听了他说的那些话，心中才真正去思考，他们的人生，真的仅仅只是工具吗？
只是叶银舟没想到楚西暮竟是一直记得他透露过的只言片语，凭着这些解读出他的情况，在另一个不同的角度思考他的人生，为他难过。但是他从未听楚西暮提起过这些，到底是闷在心里自己琢磨想了多久？
一声呵斥打断了叶银舟的思绪。
“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席位上有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回怼。
“你这人说话怎能这么难听夸大其词，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是要放弃他，也没有不把他当人，不要企图在这挑拨离间！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规矩既然制定了，就是用来遵守的，那都是经过深思熟路很多人共同抉择的条例，违反了条例酿成过错，怎么到你嘴里竟成了阴差阳错的功劳了？我看就是你教唆的不守规矩！”
“一个外来者，就应该把他关押起来严加看管，为什么让他出庭在这扰乱秩序！”
“各位消消气，都少说两句，话也会伤人呐。”有和事佬出来缓和现场，“这位楚先生，不知道您了解多少，可能有些误会，话说的有点重了，我们这也是要当着众人面讲清楚情况，既然是有人举报自然不能稀里糊涂的揭过这事儿，那不是不服众嘛你说是吧。”
缓和气氛的是个中年男人，满脸堆笑，话头圆滑的两头讨好，“而且在其位谋其职，为了大事牺牲小我是我们每个人的职责所在，并不是只有他在牺牲，更何况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行事，现在也是为了查清楚前因后果，论功还是论过都是还要再讨论的嘛，也未必会做出什么处罚，怎么就说的这样严重了呢。”
“就是啊，这说的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不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和未来，牺牲是义不容辞。”
“这这这...”一老者指着楚西暮的方向，垂下手跟旁边的人低声长哀短叹：“唉，那个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啊，这前车之鉴摆在这，要是逼急了再出一个泽云那样的，可怎么办。”
“您这个顾虑反过来也是有的呀，若是放任他，难道就能保证他这回没有被策反吗，也难说啊。依我看，还是关押起来好好看管住最稳妥了。”
“你说的轻巧，把他关押起来，谁去解决泽云的事？你去吗？”
“我、我倒是想，我也去不了啊。”
“唉，说来说去，现下也只能先稳住他，另做决断了。”
四周诸如此类讨论层出不穷，廖明峰眼看风向有要转变的迹象，也不顾体面了，忙插话道：“主审官，我听他的意思，似乎知道不少关于我们项目的内情，这意味着叶银舟私自向外来者透露我们内部的加密情报，这是涉嫌泄露高级机密啊！”
一直没说话的叶惊落笑了一声道：“廖副院可能不太清楚，他是因为意外被卷入其中带到这里的，我们理应负责向他解释情况以避免造成恐慌，请放心只是简单告知了一小部分情况，而且他也已经签署了在送他回去前会自愿接受清除相关记忆的协议，也就是说不管他知道什么，都不会把这些记忆带回去，你还有什么意见？”
“主审官！”廖明峰不回答，转头向正前方高台上的老者要说法。
主审官揉着额角，心叹这个庭审会秩序他是管不住了，也罢，最后的判决本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前面的流程已经走完，该进入最后一个流程了，他朗声宣布：“既然大家各持己见，进行自由讨论十分钟，十分钟后投票决定结果。”
“我说两句。”前面提到现在不是讨论责任问题时候的那位贺老再次出声，众人安静下来，他面容一派祥和，威亚却甚重，“这件事搞清楚了就没必要这么大动干辄了，还判什么？现在重要的是这些所谓的罪责吗？紧要的是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拎不清吗，不像话！现在应该抓紧时间，去调查泽云的情况，想想该怎么解决的方案，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自乱阵脚。”
“这件事情况我都清楚了，我做主拍板，命叶银舟将功补过，彻查此事，并共同商讨以及执行解决方案，楚先生由叶银舟监管，等到时间了就送回去。至于叶院长，让外来者使用传送机器情有可原，营救了我们的重要员工，功过相抵，但知情不上报，暂时扣押，稍后另议。”
“这个方案有人有异议吗？有异议提。”
这位贺老德高望重，身居高位具有一定的话语权，他的这个提议众人低声讨论后都觉得可行，廖明峰见事态上升到现在的情况不好再强行要求，他的目的也不是让叶银舟怎么样，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让叶惊落受到处罚，这个结果虽不是他要的，也勉强能接受，便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最后走完正式流程，庭审会结束后，叶银舟和楚西暮被释放，叶银舟叫住要被带走的叶惊落，向带她走的审查员提出请求：“我需要要问几句有关机密的话，麻烦能暂时回避一会儿吗？”
“这...我不能做主啊。”审查员犹豫道。
叶银舟带了半分威胁：“我们要谈的话如果你听后被泄露了，你恐怕担当不起，就一分钟。”
“好吧，就一分钟。”审查员叹口气走到旁边。
叶银舟抓紧时间直入正题：“落姨，关于莫老师的事你能跟我们透露一些吗，有些事情现在需要弄清楚。”
叶惊落诧异：“怎么突然问起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见到她了。”
“什么？！”叶惊落大惊，“你们见到她了？那他...知道吗？”
她口中指的是楚西暮知不知道那是他的母亲，叶银舟点点头，“最后机缘巧合我们才知道的，但是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了，暂时先不要透露出去，有一些特殊情况，这里不方便多说，我先回去调查，详细情况等您回来之后再详谈。”
叶惊落闻言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稍作思考便同意了，“好，你想知道的，去我办公室柜子最上层找一个笔记本，那是老师的日记。柜子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
“嗯，毕竟那一天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叶惊落浅浅的勉强笑了一下，“小暮那些话，我们确实该反思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把你当孩子，你应该知道的。”
“嗯，我知道。”叶银舟回给她一个笑容，“您自己多保重。”
“不用担心我。”叶惊落看他的样子也舒了口气，她就怕叶银舟像泽云那样，钻进死胡同。
一分钟到了，审查员过来把叶惊落带走，叶银舟回去和楚西暮会和，刚准备走出大厅，有人叫住了他们。
是一位来传话的先生，告诉他们：“贺老想请你们喝杯茶。”
“贺老？”叶银舟只惊疑一瞬，便微笑道：“是该谢谢他老人家，请带路吧。”
他们跟着传话的人一路去到一间严密的会客室，传话的人送他们进去便关紧了会客室的门。
贺老坐在一侧沙发，见他们来了，面上和蔼地招呼，“都先坐吧。”
“谢谢贺老替我们说话。”叶银舟边道谢边坐下，楚西暮也在他旁边落座。
贺老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把眼睛都遮了半边，开口道：“银舟，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不知贺老是有什么要问的吗？”
贺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实在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