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野靠在椅背上转笔，余光瞥见何时雨的高马尾一晃一晃。

“小马宝莉。”他突然开口。

“啥玩意儿？”何时雨猛地回头。

周其野用笔尖指了指她的头发：“彩虹小马，挺还原。”

“你刚叫我小马宝莉？”她揪住他衣角，“几个意思？”

周其野眼皮都不抬：“高马尾，彩虹发绳，挺贴切。”

“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敢乱起外号？”何时雨把椅子往后一顶，“信不信我把你数独本画满小猪佩奇？”

周其野终于抬眼，眼神像看傻子：“请便。”

笔尖唰唰划过纸面，愣是把习题册写出了生死簿的气势。

*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何时雨气得猛吸一口粉，呛得直咳嗽。

甄巧把汽水推给何时雨，同仇敌忾：“太过分了！怎么能说我们家小雨是小马宝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很像啊哈哈哈你上次扎双马尾更像碧琪公主……”

何时雨阴恻恻抬头：“甄巧，你粉底液还在我抽屉里。”

“大王我错了！”甄巧秒怂，“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为啥转班啊？”

店外忽然传来骚动。项尧被一群光头拽进巷子，活像蘑菇被拖进卤味锅。

“八班卤蛋帮！”甄巧一拍桌子，“小雨，抄家伙！”

何时雨已经拎着空汽水瓶走到巷口。

夏风掀起她马尾末梢，校服衣摆拍打在生锈的铁栅栏上，像面猎猎作响的旗。

*

巷子里，姜崇正拿烟头戳项尧校服：“结巴蘑菇，给爷哭一个？”

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瓶敲墙声——

“姜卤蛋，你这发型挺叛逆啊，”何时雨倚着墙笑，“地中海留长毛，行为艺术？”

姜崇脸一黑：“何时雨，老子追你是看得起你！”

“别，我恐卤蛋，”她甩手把汽水瓶砸过去，“尤其油光锃亮还冒烟的那种！”

瓶身擦着姜崇耳朵飞过，卤蛋帮一拥而上。

何时雨一脚踹翻冲最前的胖子，反手拽着项尧往外跑：“甄巧！发车——”

粉色老头乐一个漂移甩进巷口，车门“哐当”弹开。

“秋名山车神在此！”甄巧方向盘抡出残影，“上车上车！姐带你们飞！”

粉色老头乐出现在巷口的一刹那，整个世界好像开启了慢动作，只剩寸头捂着流血的脑门和一帮卤蛋目瞪口呆地看着何时雨拉着项尧跟被狗撵了似的疯跑，哧溜一下钻进了老头乐，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甄巧就一脚踩死油门，飙离了现场。

三人挤进车里，项尧的脑袋“咚”地撞上车顶：“对…对不起……”

“道歉个头！”何时雨把他按进座位，“缩好了！甄巧！冲！”

老头乐喷着黑烟绝尘而去，姜崇捂着流血的脑门跳脚：“追！老子要扒了那疯婆子的皮！”

*

项尧缩在后座抠车座皮：“姜崇…让我接水…”

“让你接核废水也得接？”何时雨拧开矿泉水猛灌，“下回直接浇他□□！”

十分钟后，何时雨蹲在巷子口啃冰棍。

何时雨看见那帮卤蛋在太阳底下锃亮反光的脑袋，感觉一股火瞬间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姜崇。”何时雨把冰棍签扔进垃圾桶，随手捡了根树棍，拿在手里掂了掂。

姜崇闻声看过来，见是何时雨，叼着烟走过来，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时雨姐，我还没去找你，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何时雨听他说话直犯恶心。

姜崇这死人高一的时候总来招惹她，有一次放学把她堵小巷子里跟她告白，何时雨觉得他简直是脑子有病。

“别去欺负项尧。闲着没事干就找个地猫着，别总干些危害社会的事。”何时雨不跟他废话，手里的树棍不耐烦地轻敲地面。

姜崇含糊着笑了一声，往何时雨脸上吐了口烟：“可以，做我女朋友，我就答应你。”

何时雨一树棍抡上去，旁边看戏的卤蛋们立刻涌上来围攻。

何时雨左右开弓手脚并用，一棍一只卤蛋，旁边有只漏网之蛋刚爬起来就被何时雨一脚踹出老远。

遍地卤蛋哀嚎，何时雨蹲在姜崇身前，薅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她。

“想追我，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格。”

何时雨站起身，环视全场，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战果。

如果忽略掉右眼眶的一圈乌黑就更完美了。

*

教导处里，蒋主任指着何时雨的乌青眼咆哮：“第几次了！第几次了！你是蝙蝠侠吗天天行侠仗义？！”

甄巧举手：“报告！她是美国队长，刚单挑灭霸回来！”

“闭嘴！”蒋主任的假发差点气歪，“五千字检讨！今晚交！”

转头又叹气：“何时雨，你班主任说你能考一本，非得混成街溜子？”

何时雨盯着窗外麻雀打架，突然蹦出一句：“主任，您说麻雀知道自己未来咋活吗？”

蒋主任噎住，挥挥手赶人。

回教室路上，甄巧戳她腰窝：“真没事？”

“能有啥事？”何时雨把检讨揉成纸团投篮，“活一天算一天呗。”

后排周其野正在本子上画格子，何时雨凑过去：“记仇本升级成棋盘了？”

他盖住本子：“在算你欠我的利息。”

“多少？”

“一顿小卖铺辣条，利息按分钟翻倍。”

“周其野，你丫高利贷转世吧！”

周其野推过包湿巾：“擦擦，像被流星锤抡了。”

“要你管！”何时雨把湿巾糊在眼睛上，“未来？能活到高考都是奇迹。”

夕阳把两人影子投在数独本上，周其野笔尖一顿，在格子里画了只歪扭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