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冬霜真的搬过去跟爷爷一起住了。
林承德一个人住在一栋小瓦房,房子虽然小,也很简陋,可是干干净净,也很整洁。
房子里放了各种各样的画作,给林冬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与他所生活的环境仿佛是两个世界。
林承德给林冬霜收拾了一个小屋子,而且用胶带把林冬霜被撕掉的画粘在一起,贴在了墙上,像极了父母将孩子全优的成绩单贴在冰箱上,充满了自豪。
不同的是,林冬霜的这张“成绩单”来自于她的天分,而不是最终的分数。
后来,林冬霜才知道,爷爷爱画画,在奶奶眼里是个没出息的,奶奶跟他吵了一辈子,总是说哪家的男人开厂挣了大钱,哪家的男人去哪儿又挣了很多钱,结果看自家男人没有上进心,混了个温饱之后,只会在那画画,奶奶越看越不顺眼,就天天和爷爷吵,最后把自己气出病,也没钱治疗,就这么死了。
子女或许是被奶奶影响,也打心眼里讨厌父亲,便离得远远的,平时逢年过节都不见面。
自从跟爷爷住在一起之后,林冬霜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画画,爷爷非常鼓励她,经常给她买画纸的画笔。
因为画画而备受打压的林冬霜,在爷爷这里收到了许多的赞美和鼓励。
“我家冬霜真厉害,爷爷当年画的都没你好。”
“冬霜,你真的太有天赋了,千万不要浪费了。”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画家,要相信自己,千万不能浪费才华。”
“你不要听那些俗人的话,他们只知道向钱看,他们的精神是匮乏的。”
“画画,不光是把物体画出来,更重要的是表达我们的思想,丰富我们的精神,留下我们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后来,放了寒假,再加上林冬霜又换了一个环境,没有人再逼她写字阅读,林冬霜每天在家里专注画画,反而出现了奇迹,她有一天拿起爷爷的一本书,突然会阅读了,而且也会写上面的字。
林冬霜清晰地记得,爷爷看到林冬霜会写字了,哭得像个孩子,他拉着林冬霜的手,到镇上买了一只鸡,给林冬霜炖汤喝。
有一天晚上,爷爷拿着一本书看了许久,然后坐在林冬霜的床边说道:“冬霜,爷爷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不会阅读和写字了,并不是因为智障。我刚刚翻书了看到,你这个呀,叫读写障碍,不是因为智障导致的。”
林承德给林冬霜指了一行字,“你看这里写的:读写障碍症,通常不是因为儿童天生智障,这类儿童大多智力正常,甚至是智力超于常人。”
林承德开心得不得了,用力地揉了揉林冬霜的脑袋。
“冬霜,你不是笨孩子,你从来没有学过画画,却能画的那么好,就证明你很聪明,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只是在读写方面有些障碍,再加上周围的人全都打你骂你笑话你,在那种环境下你肯定更加有障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现在会写会读,更会画画,我的孙女还真棒。”
他仿佛把世界上所有的赞美都给了林冬霜。
林冬霜平时不爱笑,即便跟爷爷住在一起,她也几乎没有笑过,可是听到这句话之后,林冬霜终于像个孩子要笑了。
很多父母的教育,喜欢用打压、贬低式的教育,打压孩子的自尊,贬低孩子的成果,有些是出自于骨子里的瞧不起,而有些是出自于所谓激励。
可他们往往忘了赞美的重要性,赞美和贬低,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林冬霜突破了读写障碍之后,像是解锁了某种超强技能,她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迅速超越了同班同学,老师们都目瞪口呆,不知她这个“智障”怎么突然开了窍。
林冬霜在镇子上读了初中后,又去县城里读高中。
读高中时需要寄宿在学校里,可是每到假期,林冬霜都会回来找爷爷。
后来,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直到高考那天,别的学生的家乡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迎接孩子,可是林冬霜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那天,高考结束后,林冬霜回家,就听到屋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们有病是不是?她才十七岁!”
“十七岁怎么了?我们那儿好几个女孩,初中没读完就退学,回家结婚生娃了,这不很正常吗?我给冬霜找了这家条件不错,人家男孩子当过兵,很多女孩子都抢着去相亲了,人家跟选妃似的!”
林承德气得火冒三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选妃,选你娘的头,你们给我滚,只要我老头子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别想让她辍学结婚!”
“我的女儿,我想让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以前你们整天就知道打她骂她,孩子十一岁就开始跟我生活,你们管过吗?现在孩子长大了,你们跑过来找她,张嘴就要让她去相亲,我看你们就是看中彩礼了!”
林承德逐渐喘不过气,“你们给我滚,你们要是这么干,我就去报警!”
“爸,我可告诉你,我们今天来这儿也不是要经过你同意,别忘了,小时候冬霜被诊断有智力障碍和自闭症,我们是她的监护人,我们就算不让她结婚,也能把她带回家,你报警也没用!”
他们的手里,捏死了林冬霜的把柄。
“你……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冬霜不是智障,也没有什么自闭症,她现在很正常,她只是比较内向,不爱说话而已,你们做父母的为什么一定要求孩子活泼开朗才算正常?”
“这医生给的诊断结果还能有错吗?”汪玉梅可不管林冬霜是不是真得有问题,“孩子他爸,把闺女的东西收拾一下带回家,等她回来的时候直接让她回去。”
林承德见状,直接抄起了一个木棍,“你们给我滚,不然我打死你们,你们给我滚!”
林常建吼道:“爸,你干什么?我们只是给女儿收拾东西!”
林承德知道他们两个难缠,也不再据理力争,于是说:“冬霜还没回来,你们不许动她的东西,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
“先把她东西收拾好,等她回来就能直接回家了,爸,你让开!”
“我不让!你们今天要碰她的东西,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看你们要弄死我这个老头!让左邻右舍的都来看看,你们是怎么把我这老头逼死的,来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呀!”
林承德开始嚷嚷了起来。
跟流氓是不能讲道理的,只能比他们还流氓。
“爸,你嚷嚷什么,丢不丢脸啊!”
“丢脸的是你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这么糟蹋,你们……你们……”林承德忽然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爷爷!”林冬霜再也躲不下去,冲了出来,跑到爷爷身边扶住他,“爷爷。”
“冬霜,你怎么回来了?赶紧走,赶紧走。”
林常建和汪玉梅看到林冬霜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眼睛一亮。
“女儿呀,跟爸妈回家,咱们也好久没见了,爸妈带你去买新衣。”汪玉梅上前挽住女儿的手,要将她带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王玉梅凶道:“你干什么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来接你了,老是跟这个糟老头住在一起干什么?外人会说闲话的,跟妈回家!”
她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两个一起将林冬霜拽走。
“你们放开我!你别这样!”林冬霜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喊得撕心裂肺。
林承德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你们放开她!”
林常健用力地抓着林冬霜,他的力气很大,林冬霜无法反抗,手臂被拽的生疼,只能拼命的挣扎着,尖叫着。
路过的人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面,十分疑惑。
“哎呀爸。”王玉梅上前拦住了林承德,“你别这样,冬霜说有精神病得去治疗,老住在你这不行,我们也是为了女儿好呀,您这身体也不好,赶紧回去休息吧。”
王玉梅的声音说的很大,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
林常建义正言辞,“爸,你看冬霜的情绪这么激动,她精神病很严重,会伤害别人,我们早就想带她去治疗,可是你一直拦着不让,你这安的什么心啊,我们今天必须要把女儿带走治病!”
王玉梅补充道:“冬霜是有父母的人,天天跟你这个老鳏夫住在一起像话吗?外面的人会说闲话的。”
夫妻两个人一唱一和,将林冬霜带走了,林承德想追过去,可是不明真相的热心村民被林冬霜的父母带偏,上前拦住了林承德。
“老爷子,那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还能害她不成,有病得治,你这老头就别多管了,免得耽误了你孙女。”
“你们……”林承德被气的吐了口血,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