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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游方神医今我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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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黎一直知道,莫惊春认识司徒锦。

二人见面互装不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于是头也没回的拒绝,丝毫不给面子:“大将军的人,我用不习惯。”

谁知,莫惊春笑了笑,反手抽出自己的手,指向司徒锦,“他对你倒是百依百顺。”

陈黎张了张嘴,误会可太大了。

但见司徒锦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陈黎摸了摸自己良心,连她都快要相信短短半月过去,堂堂大将军已对她死心塌地。

还是在她三番两次下毒,一个不慎就要害死他的情况下。

陈黎撇了撇嘴,顿觉没意思。

“没有你们,我就不信我到不了神医谷。”

说罢,她不管在场两人如何表情,横冲直撞离开院子。

留在原地的莫惊春眉头一皱,他从不知陈黎也会耍小性子。

他提步要追,触及到身旁人的眼神,忽而愣住,司徒锦哪里还有他方才展现出的缠缠绵绵的样子?

司徒锦抬眸,只淡淡言谢:“多谢莫师兄没有拆穿我的身份。”

“不必谢我。”莫惊春一收折扇,仿佛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要做的事情,和你是否是司徒锦无关,我自不用大费周章介绍你究竟是谁。”

这次轮到司徒锦怔忪了,他貌似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件事。

然而,莫惊春完全不给他机会,脱口而出:“莫黎这人,吃软不吃硬,但有时候,软得过头了,她一样弃之如敝屣。”

点到为止。

他甚至欣喜自己做了件好事。

司徒锦嘴角抽了抽,但看着莫惊春潇洒自如的背影,自己没怎么插上话,也只能默默跟上。

陈黎同莫惊春置气,但事实上,她要做的事,向来没有达不成的道理。

晨雾未散时,神医谷两壁千仞已披上黛色云纱,青石阶蜿蜒入深涧,阶缝间钻出三两株凤尾蕨,叶尖垂着宿露向下。

陈黎搭上彩翼的肩膀轻喘,向上望去,百丈崖顶倒悬着芭蕉大的菖蒲,紫穗如流苏轻晃,惊起中藏匿的白翎寒鸦扇抖翅膀。

陈黎眼里藏着不经意的向往,掠过谷底刻着"悬壶境"三字的残碑——那碑文早被苔衣蚀成朦胧的暗纹,隐约可见题字的笔锋。

司徒锦查见她的视线,顿了顿,道:“这石碑是太祖所赐,碑文上的刻字乃太祖亲笔,十分宝贵。”

神医谷处于北临和南燕两国交界处。陈黎目光闪了闪,但大燕素来不注重安抚江湖势力,倒是北临,从皇子到世家官宦子弟,结交武林群雄蔚然成风。

倏然,陈黎又在心中苦笑:

“陈黎啊陈黎,你分明想清远离那些是非,决定远遁江湖,又何必再理那些苦恼?”

从她决心除去容王那一刻起,天秤就已经翻倒了。

因着是武林盛会,往来神医谷的人并不算少。他们不是第一批停驻观望的,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随人群进入谷中,转过九曲回肠的听风廊,三十三重竹扉次第洞开。七里香攀着沉香木梁柱疯长,将十二间悬空药阁染成翡翠穹顶。

与其说是坐而论医者,不如视其为仙山琼阁。

来往的人正热闹,陈黎随意一瞥,却见廊下多不是外来的人,反而是成群结队的、穿着素衣的药童。

青玉杵臼轮转,捣药声与远处飞瀑共和,穿云鹤偶然从晾晒着蛇床子的竹匾间掠过,翅尖扫落几粒朱砂色的五味子,滚进潺潺流觞中。

如此盛会,却是不为所动。

陈黎正诧异此景,身后忽传来一道亮声:“莫黎?”

她回头,原来听风廊中,并不都是神医谷的药童。

蓝采昱的长发高高扎起,正盘腿坐在角落里啃菱角。

见陈黎终于注意到了她,才随意掷出半片菱角壳,却是歪歪斜斜倚靠回游廊的栏杆,困倦的冲一行人比划:“乖女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林大会,蓝采昱原本是想借着人多好找人,可没想到,人多得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蓝采昱兴致缺缺,索性和游神医打了个照面,就缩在一处等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莫惊春。

她一连等了两日,就在她以为莫惊春压根没打算进神医谷,人准备在谷外等她打道回府的时候,他带着陈黎出现了。

还有那个喜欢周自秋一根筋儿子的姑娘,另外一个,蓝采昱眯了眯眼……她不认识。

但不认识也没关系,不影响她拍拍双手,静待陈黎把莫惊春推向身前。

莫惊春倒是很乐意,他无视蓝采昱的横视,接过话茬:“你走的太急,我想你一定是没来得及见黎儿。”

蓝采昱懒得理他,依旧将目光放在陈黎身上,“别理这老毒物——他就是无颜见师父,才要在人这么多的武林大会上,再找几个熟人陪他。”

陈黎不语,自有莫惊春为他自己正名:“我倒不会,就是害怕你,会无颜见师父。”

蓝采昱乜他,理所应当的挤开人:“我拢共也就见过游老三面,论什么有颜没颜的?”

“你拐走了他最看好的大徒弟,”莫惊春痛心疾首,“岂非理所应当?”

眼见两人又开始装模作样的斗嘴拆台,彩翼和陈黎皆是一脸见怪不怪,仅有司徒锦蒙在鼓里:“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不知从哪顺来一根狗尾巴草,彩翼自在叼在嘴边,含糊地道:“放心吧,蓝女侠会让莫寨主两招的。”

陈黎嘴角一抽,但还是正经解释:“不会打起来的。他们二人向来如此,争个高低完全是家常便饭。”

司徒锦没见过蓝采昱,更不知道被称为“万槐毒医”的莫惊春,在神秘的面具揭下后竟是如此。

无论是两年前,他为护送南燕公主和亲,冒险求莫惊春给个退路;还是更久以前,他在听“莫大师兄”侃侃而谈毒药药理时。

果然如冷漠置之的陈黎和彩翼所说,蓝采昱与莫惊春边嘴上不饶人,边默契往谷中深处而去。

丝毫不管几个小辈。

彩翼耸了耸肩,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咬着狗尾巴草荡荡而去。

她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最早陈黎想到由她陪同的时候,彩翼是不愿的。

只是斯人已去,意不待停留。

东山头山脚下的一间屋舍已经人去楼空,彩翼想,周云旗始终是随风而扬,飘逸如云的。

离开玄鹰寨,某种意义上,他是真的放下了。

放下至亲血仇,忘记所爱之人,山高路远,江湖不遇。

彩翼的一身武功是从周云旗身上学到的,她嘴硬心软,虽从不肯承认,也不得不跟着他的步伐走到底。

如今,彩翼还要跟着学,学会忘记。

陈黎这次,就带了彩翼一人,也是为此。

也许换一个环境,心上有意无意的那些负担都会卸下。

陈黎叹了口气,望着彩翼的背影,忽然问起司徒锦:“天来山上,玄鹰寨建立至今,一共就有两对新人成过亲,但其实没有一对有过正常的仪式,你知道吗?”

“另一对是莫寨主?”司徒锦有点不敢看陈黎的双眼,尤其是在她愈加坦然的神情当中。

偏偏,陈黎顶着这样的面貌,还要“好奇”的多问一句:“你怎么就知道其中一对是我们?”

司徒锦一时哑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荒唐又不算草率的一场仪式,让二人之间的关系全然模糊不清。

所幸,陈黎没多难为面皮一次比一次薄的司徒锦。

二人随前面旁若无人斗嘴的蓝、莫两人闯过听风廊。陈黎的声音和缓,重新提起了方才的话题:“当年蓝姨本不答应和义父成亲。”顿了顿,“准确的来说,她是被哄骗着披上了嫁衣。”

司徒锦下意识抬头,莫惊春侧头正和蓝采昱说些什么,露出含着笑的半张脸。

他想了想,紧随闲聊的氛围,“按照蓝姨的性子,发现了之后,岂不是很快会闹起来?”

“你看人真准。”陈黎耸耸肩,“蓝姨不像你,可以做到心怀不轨的同时坐怀不乱。成亲那日,蓝姨大闹玄鹰寨,最后把义父关在了东山头的监牢里,就是之前关马泽玉的地方。”

司徒锦嘴角抽了抽,这种被关在自己设计的监牢,滋味定然不好受。

陈黎看出他在想什么,倏然笑了起来:“对了,我好像还没说过东山头监牢是怎么来的吧。义父自立山寨的第二年,蓝姨开始频繁出入天来山,但每一次都只是在破坏以后就逃之夭夭。甚至于,蓝姨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东山头做了机关,狠狠捉弄了义父好几次。”

像是配合陈黎的话,前方蓝采昱忽然闪身躲开莫惊春,顺便翻了他个白眼。

莫惊春吃瘪,一贯傲气的他却一反常态,厚脸皮般的逼上前。

司徒锦着实没见过,当初在书院课堂上一手变幻莫测毒药的莫大师兄,还有低头的时候。

“蓝姨驯服人的手段当真高明,”他低声附和着陈黎,勾起唇来,“……她为何唤你莫黎?”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陈黎的来历,为何她会横空出世,成为莫惊春的义女。

至少,在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来天来山上拜见莫师兄的时候并不知此事。

“几年前涝灾频发,我随家中逃荒,可惜不幸和家人走散,是蓝姨救的我。”陈黎半真半假的说着,神情却是十足的真诚,“但蓝姨这人不似普通人,她嫌弃我认她义母,会将她喊老了,我也只好顺着认了义父。姨母又开始别扭,更是不让我喊她‘义母’,又怪心思的给我改了名。”

“莫黎,莫黎,莫要离开。”

“什么?”她没听见司徒锦在小声说什么。

司徒锦目光闪了闪,“抱歉,我不知道你从前出了这样的事。”

“都过去了,”陈黎意味深长的摆手,“你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必生出歉疚之意?”

不相干?

也许是吧。

很快到了山谷最深处、也是最僻静的一处小院。

曾经,这里是聚集朝中富贵子弟、江湖英雄少年,席卷天下闻名的白鹤书院。

蓝采昱深吸一口气,先一步停了下来,没再跨进院子。

而莫惊春也不再胡闹,抱拳向最近的一间屋子:“师父。”

陈黎和司徒锦皆停在院外。

司徒锦望着有些萧瑟的院子出神,陈黎则是兴致盎然。

里头的人还没有说话,蓝采昱听到身后来人的动静,猛地回头,见到是陈黎,变脸似的眉开眼笑,“莫黎,待会儿莫惊春去见游老,你想去看看吗?”

陈黎也不客气,“好啊好啊。”

以神医之名,获得武林诸多威望。

陈暮从白鹤书院回来后,陈黎没少表达自己没赶上去神医谷的可惜。

说话的空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你来啦。”

陈黎惊了惊,这声音,听起来未免太过年轻。

是了,人们更愿意相信,成就神医之名,开办两国联合武林的学堂的,是个糟老头子。

她瞥了一眼司徒锦,意外发现,在场几人,只有自己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姨母和义父也就算了,他难道也见过游神医?

蓝采昱已经和莫惊春说通,让他带着两人进去,她自己则靠在院外的栏杆旁闭目养神。

莫惊春没说什么,只是极其自然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惹得蓝采昱毫不客气挥了一巴掌过去,又快速挪了个地方。

莫惊春不怒反笑,好心情的抓着不敢笑出声的陈黎进屋,至于没刹住表情的司徒锦,迷迷糊糊前后脚也跟着进去了。

说实话,陈黎做好了准备,游神医会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

但当她进屋,背对着她的身影还在整理衣袖,听到脚步声后,匆匆回头。

及腰的长发编成侧麻花辫,垂颈的弧度像一弯将碎未碎的薄瓷,偏生发髻间斜簪的珍珠又端端正正地映着天光。

她的双眼似雾中寒星,在氤氲里酿出三分醉意。

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人见到她,都会发自内心感慨一句她至多二十一二岁。

此刻,她将衣袖和裤腿都往上扎了上去,露出了光洁无瑕的皮肤。

游雪亭顺手放下手臂挎着的竹篮,拍了拍莫惊春的肩:“我还以为,阿昱劝不动你来见我。”

游雪亭的眼神又掠过停在屋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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