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龙挡下这一击，凌剑收回剑，退到远处，看向‘山河卷’。

白施琅好像也意识到什么，收了手，金色的鱼竿握在掌心，目光警惕地看向上方。

两人一停手，地面的‘业’瞬间全面席卷上来，二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多了这么多的‘业’。

凌剑不敢马虎，手中剑不停，白施琅却好似无所谓，一点不在意身边缠绕上来的‘业’，依旧对着凌剑攻击，金色的鱼线只冲着他去，但往往没碰到凌剑，却将一旁碍事的‘业’打散不少。

洞顶，原本青天白日的‘山河卷’不知何时变换了颜色，原本白色的云彩忽然染上红意，金乌也不是原来的炽白，变为金红的圆盘挂在上方。

但奇怪的是太阳并不像要落山的样子，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往正中间移动，随着烈日转移，红霞没有退散，红意越发明显。

凌剑刚刚抬头看到的就是那一片红霞。

不过现在与刚刚不同的是，刚刚红意只是染了云边，现在却是整个天都红了，红霞似血一般布满整个天空，原本明亮的洞穴也瞬间黯淡下来，照在每个人脸上好似被泼了一盆猪血，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同时抬头去看天，看洞顶。

散布在天宫面前的云霞渐渐往两边移动，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这时候地上的‘业’忽然停止了攻击，一个个站在原地仰望着洞顶，魔修的攻势未停，一剑下去，‘业’身躯瞬间被捅穿，但奇怪的是这些也不喊也不叫，只是仰头望着洞顶，一直到消失前，一双眼依旧直直望着上方。

这下哪怕是最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不对了。

楚清妍也停了剑，看着所有魔修面面相觑，被这诡异的氛围吓得不敢再动，一双眼不住地在同伴身上来回转动，似乎是希望有个人站出来告诉他们发生什么。

白施琅和凌剑也各自走到一边，凌剑收了剑便往她这边走来，和她一起看向上空的‘山河卷’，白施琅哪怕站在萧赤云那边方向，一双眼也依旧盯着凌剑不放。

他看着凌剑不放，楚清妍自然也看着他不放，生怕白施琅在凌剑走来时突然出手袭击。

白施琅察觉到她的防备，淡淡地看了一眼她，又看向凌剑，最后握着鱼竿走到阴影处，不和他们在一起，和不和萧赤云等人在一处，独自隐于黑暗中。

见白施琅斜身靠在岩壁上，像是终于放弃了对凌剑的追杀，楚清妍这才收回视线，目光移到已经走到近前来的凌剑身上。

凌剑一身玄衣，头顶的霞光让他的衣服看起来更像是黑色，像是放置多年的陈旧血渍一般，不详的黑色。

他慢慢走过来，脸上也是一片红，偏偏瞳孔在看到她时，眼里的血色渐渐淡下，等走到她面前时，血色已经完全退却，只有墨一般深沉的黑。

在一片红光中，她看见他似乎勾着唇笑了笑，但又好似只是他眼底的温柔让她误以为笑了。

于是，她也笑了。

毕方收了翅膀在他们身边站定，拧着眉看了二人一眼似乎想问什么，但见两人相视而笑，眼睛眨了眨，最终还是选择抬头望向了头顶。

头顶的‘山河卷’已经红得看不出画中景物了，就是红彤彤的一片，像是把整幅画在猪血里面浸了一道，红得发腻。

那些‘业’呆呆地望着洞顶，望着那片红不动弹，魔修见此心中的恐慌早已散去，趁‘业’不反抗，连忙多杀了几个。

就在魔修们砍业跟砍萝卜似的，头顶的云雾忽然散了开来。

最先散开的是云宫，也是为溪城城主李胜进入的地方。

李胜到现在还没出来，楚清妍微微敛眸，心念微动。

按照这画现在的诡异，心知这人大半是出事了，就是不知道这画到底是要做什么。

“‘山河卷’这般变化正常么？”

她问的是毕方，毕竟她目前所有关于‘山河卷’的来历都是从毕方这里得知的，只是毕方还没说话，站在她身侧的凌剑倒是出声了。

“不正常。”

她看向他，看到轮廓分明的侧脸，高耸又不突兀的鼻线条下方是薄而清润的唇瓣，感觉会像是桃花一样的味道。

淡淡的香，淡淡的甜。

凌剑突然转了过来，楚清妍目光瞬间像是被什么烫到了，慌慌张张移开视线。

？

凌剑微微疑惑，剑目中多了几分茫然，让他周身的凌厉消散，更多了几分近人的亲和，正好被低头也想听听凌剑说什么的毕方看见。

毕方眼珠子转了转，也疑惑不解，跟着出声问。

“它在上面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嘛，怎么在魔界放了个几千年就成这样了？不会是坏了吧？”

凌剑看楚清妍突然转开头不理自己，迷茫中还带了几分道不明的委屈，却在听到毕方话的一瞬间眼底瞬间又恢复平静。

那些清浅的情绪都隐入了朦胧的霞光中，他抬头看向变幻的山河卷，眼中已是冷然一片。

“坏吗？怕是早就坏了。”

那片血一般的云彩，云雾正慢慢散开，露出原本的天宫轮廓，轮廓在云里雾里若隐若现，就在众人都睁大双眼想看个清楚之际，雕梁画栋的轮廓里忽然冒出五个太阳。

五个太阳和云宫之外的太阳一起组成六个太阳。

六个太阳红彤彤的，像是六只无孔不入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随着六个太阳越来越红，云雾中似乎也有什么庞然大物要出现了。

楚清妍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山河卷里的东西是什么，但看着六个太阳，心里剧烈的不安将她的心提拉在胸口放不下去。

随着太阳越来越大，最先出现的问题的是两个大得跟画卷里的天宫一般大的太阳。

两个太阳越来越大，直到和天宫平齐，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才跟着在后面出现。

一开始没有人意识到那是人脸，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占据了将近小半个洞穴，小半个‘山河卷’，直到太阳底下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山峰。

山峰高高隆起又垂下，中间竟好似被什么挖空了一般，只剩一道岩壁将两边分开。

很快有人意识到这是鼻子，在太阳‘闭了一下眼’又出现后，更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是一张人脸，太阳也不是什么太阳，山也不是山，那是一张脸上的眼睛和鼻子。

‘业’忽然动了起来。

和刚刚的静止不同，业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扑向身旁的魔修，几个防范不及的魔修剑刚从‘业’的身体里拔出来，就被身后或身旁的‘业’撕咬成了碎片。

也就是这时，白施琅从阴暗中站了出来。

他看着头顶若隐若现的人脸，手上的鱼竿立刻挥了上去。

金色的鱼线狠狠甩上洞顶，刚好勾在一个太阳眼珠上，凄厉的叫声响起，似人非人的喊叫声让楚清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叫声像是无数临死前的人在回顾一生后的最后时刻发出的不甘的叫喊，喊得诺大的一个洞穴，竟像是阴司鬼蜮般阴森恐怖。

阴风阵阵中，听到凌剑的声音响起。

“用灵力将声音屏蔽，此声能影响人的心智，还是不听为好。”

他的声音在阴冷的洞穴中犹如定心丸一般让她迅速冷静下来，正准备按他所说用灵力将刺耳的叫声屏蔽时，那叫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太阳，不，那双眼睛终于暴露了它的本来面目，不再是红彤彤的一片，云雾散去，巨大的眼球显露出来。

眼球上布满了蠕动的青色血丝，血丝像是树根一样盘踞在青灰色的眼球上，随着眼球缓慢赚动，血丝也跟着一起蠕动，像是一条条灰绿的蚯蚓爬动。

眼球看向了白施琅。

虽然这眼睛很是古怪，但竟像是有意识的生物，怨恨地看向白施琅，像是被激怒一般，又尖叫了一声。

尖叫声响起，地面的‘业’忽而像是潮水一般全部朝一个方向涌去。

它们朝着白施琅去了。

白施琅目光凌厉挥开缠上来的‘业’，看也不看它们，只盯着上方恐怖怪异的眼球凝眉沉思，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过了一会，‘业’都扒上了他的衣服，他的头发，可他还是没动。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清妍才知道，原来‘业’根本伤害不到白施琅。

‘业’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撕咬，可它们的撕咬不过是将白施琅的衣服扯破，竟是连一块皮都没啃下来。

头顶的眼球也像是也像是被激怒了，不知道叫了些什么，地面的‘业’更是一股脑冲着白施琅去。

有些好笑的是，‘业’见伤害不到白施琅，却也不死心，一个一个扒着白施琅的衣服头发，就这后面没参与上的业还不甘心，跳上前面‘业’的头，势必要夺下白施琅一块肉来。

不过一眨眼时间，白施琅的身影消失不见，在他原来位置上的是一座由‘业’堆起的粉色人体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