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靠！靠！”裴熊挥舞着双手，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走着，把牙咬碎也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愤怒，猛然掀翻VIP病房的桌子，上面的鲜花水果洒落一地。

他原本身材就比普通人要壮硕许多，如今处于暴怒状态，肩膀肌肉高高耸起，像一只被激怒的熊。

连丰鸽都被吓得站在一旁不敢动作，更别说那两个值班的稽查警了。

可裴熊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他眼眶猩红，转身大跨步朝着稽查警而去，一拳砸晕了一人，又拎起另一人的领子，猛地撞到墙上，用手肘抵住了他的喉咙。

“为什么！为什么会弄丢肖曦！为什么不确保他在你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稽查警脸上惊惧羞愧之色交叠，他的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到底也没有解释一句。

丰鸽上前去拽裴熊的胳膊，可他的肌肉硬的像铁一样，根本拽不动，她大喊：“裴熊！冷静下来！或许肖曦就在附近，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在那稽查警双眼爆凸，即将窒息死亡的时候，裴熊才终于松开了手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人顿时滑落在地，晕厥过去。

这时，门外有一些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丰鸽看向门外，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稽查队只一个林林，技术部的刘灵川还有许多非作战部门的人都陆续赶到了这里。

见到屋内混乱的场景，他们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脸色都沉下来。

裴熊深吸一口气，吩咐林林：“带一队人把医院所有人都控制起来，看看有没有工作人员离开了这里。”

“是！”林林刚想离开，刘灵川叫住了他。

她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双手不停地在上面敲打着什么，最后把电脑屏幕翻转过来面向林林。

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还有照片主人的个人资料。

“这人是在论坛上自称是医院护士的人，你先去找她，看她是否还在这里。”

“好！”林林答复，带着一个小队跑走了。

丰鸽也看见了电脑上的照片，她拍了拍裴熊：“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刚才在电梯上碰到的护士？！”

蓦然间，裴熊瞳孔骤缩，他一拳砸在墙上，旋即撞开众人冲出门去。

“快！快调用医院的监控，查看那个护士的去向！”丰鸽对刘灵川急迫道，“就在五分钟之前，我们上电梯的时候碰见过她。”

虽然这里刘灵川的级别最高，并不受她指挥，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人在乎了。

她比了个ok的手势，快步走进屋，因为桌子被打翻，她便席地而坐。

灵巧的双手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很快就调出了医院的监控，丰鸽调了二倍速，见那个护士上了车之后不过一分钟就推门下车，然后她便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医院，而飞车则朝掉头升到了空中轨道。

“我正在调用整个南区的所有监控摄像，很快就能查到车辆的去向，稍等。”说罢，她就要切换页面。

丰鸽却忽然大喊：“停！”

“怎么了？”

丰鸽抿唇不发一言，她手划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不断放大车辆的监控画面，透过前车窗，能看见驾驶座上人的模糊面容。

实在是太像早上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了。

她又把画面快进到护士上车的时候，在那一分钟里，男人抓起了她的手，像是在摩挲亲吻，护士好像不太喜欢这样，她把手抽回来，然后打开车门状似慌张地跑开。

重复看了几遍这个画面，丰鸽指着画面中的中年男人颤抖着声音问刘灵川：“他是不是在咬这个护士？”

刘灵川摇头：“看不太出来，更像是油腻的调戏。”

“不是，不是……”丰鸽喃喃自语，她扶着病床站了起来，回想之前和男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他老实木讷，绝对不可能是现在监控里的这个人。

丰鸽下了结论，她看着屋内的几人：“这个男人是还没有被引爆的无症状寄生者，这个护士已经被感染了，必须立刻找到她，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可她的判断实在没什么可信度，而且他们现在的任务是来保护已经失踪的肖曦。

众人面色为难，没什么反应，丰鸽抓起地上的手枪，也冲出了病房。

“这……是怎么回事儿？”林林被猛冲的丰鸽撞得踉跄了下，疑惑的目光投向刚站在门口，目送丰鸽离去的刘灵川。

而后者摇了摇头。

林林便清清嗓子，要汇报自己的发现，可刘灵川却摆了摆手：“不用了，已经知道那个护士的踪迹了，不过医院或许不止她一个反叛者，还是要封锁戒严，不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林低声问，“如果肖晨知道肖曦已经失踪的话，这种暗潮汹涌的平静，是不是再也维持不了了？”

刘灵川叹气，没回答，转身又去摆弄电脑，上面已经弹出了几百个监控画面，她的眼睛极快速度地浏览着，不过几十秒，就发现了那辆车的踪迹。

看到那监控上标注的道路之后，刘灵川倒吸一口气，她拨通了裴熊的手环。

“滴”一声，传来裴熊低沉的声音：“喂。”

“带走肖曦的那辆车的目的地，是北边！”

……

“肖晨弟弟为什么瘫痪，有人知道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肖晨做了太多亏心事，报应到她弟弟身上了呗！”

“那不一定，不能因为人瘫了就假定他以前是好人啊，说不定是蛇鼠一窝。”

“肖晨怎么这么能装死，肖曦有危险都不管？好姐姐人设去哪儿了？”

“什么好姐姐人设，说不定之前就和寄生虫们勾搭上了，作秀罢了！”

“弟弟真是可怜，瘫了还要被姐姐吸血……话说，我们的人成功了吗？”

“我医院的朋友说已经成功了，只是被管控起来，不让往外传播。”

“嚯，膜拜大佬！”

“膜拜大佬！”

“……”

“闭嘴！”肖晨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我真的不敢现在动手吗？”

柯鸿飞眉头一挑，停止了和她实时分享录音楼的回帖。

“淡定。”他做作地摊手，“我只是想让你认识一下你想保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罢了。”

肖晨冷笑：“这一切不都是你设计的吗？你拼凑剪辑我们的对话，制造出我和你是一丘之貉的假象，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有意思么？”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可不是刚才目空一切的样子了……”柯鸿飞坐上了天台边缘，向后一仰便能坠落下去。

他晃荡着西裤里的两条腿，天真的姿态与那张成熟男人的脸格格不入，见肖晨逼近两步，他扭头望向南区。

那里正有一辆飞车披着天幕制造出的紫色晚霞冲刺而来。

因为距离太远，还只是一个黑点。

柯鸿飞转过头来，朝肖晨眨了眨眼，不无挑衅道：“比起关心我有没有意思，你不如关心一下别的事情，比如说，肖曦现在在哪儿？”

“嘭！”一声枪响远远响起。

肖晨依旧紧紧盯着柯鸿飞，控制着自己扭头的冲动。

物理学中有一个经典思想实验，被称为薛定谔的猫。

简言之就是，只要你不打开装着猫的盒子，你就不知道里面的猫是死还是活。

他现在和柯鸿飞的对峙也很像这个实验。

他们现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只要两个人不真正动手，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利好哪一方。

而现在，柯鸿飞因为他们要炸掉莉莉丝的计划而感到紧迫，所以在利用一切诡计让肖晨出现破绽，以打破这种平衡。

肖晨攥紧拳头，她不能上当。

她在这里一切信息来源都是柯鸿飞的那张嘴，谁知道是真是假。

况且，她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和周博涛汇报过了，他答应会保护好肖曦的。

想到这里，她略略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柯鸿飞又望向南区的方向，瞥了一眼肖晨的模样：“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嘭！”“嘭！”“嘭！”又是连续的三声枪响。

人肉防线上的人或远或近都听见了声音，他们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飞车在高空轨道朝着他们冲过来，那辆飞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达轰响的飞摩。

裴熊超他们大喊：“拦截！拦截！”

可距离实在是太远，没人能听见。

他举起手环，狂call谈甜，预料之中的，还是没有动静，

谈甜连接着机甲，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现在kitty才是她的身体，而kiity是肯定不会带手环的。

裴熊低声骂了一句，加足马力，俯身紧紧贴着飞摩，尽量减少空气阻力，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单手瞄准前面的飞车又放了一枪，这枪打碎了飞车右侧玻璃，他在试图把飞车驱赶到靠近kitty的左边，希望能引起谈甜的注意。

可天不遂人愿，飞车并没有向左转向，而是继续抬升高度，抬高到比第五区最高的高楼都更高的高度，地上的人更难分辨他们到底是谁。

裴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飞车冲过人肉防线，又从谈甜的头顶掠过，最后悬停在了丧尸群上空。

随后车门打开，一个白色的人被推出来，像一片死掉的枯蝶般坠落。

裴熊目眦欲裂，大喊：“不要——”

同一时间——

柯鸿飞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忽然粲然笑开了，他朝肖晨道：“你该选择了。”

说罢身体向后仰倒，坠下楼去。

肖晨几乎是在0.001秒内就做出了反应，她的机械腿加压，让她以比自由下坠更快的速度爆冲到了柯鸿飞的眼前。

她俯视着柯鸿飞，眼睛里只有冰冷，随后高扬手臂，挥刀便砍！

可就在那一瞬间，余光中蓦然出现另一个下坠的身影。

苍白的，瘦弱的，像一张纸片。

她都不用去看，就知道那就是肖曦。

那一瞬间似乎被拉成了无限长，肖晨无比清晰地看清了楼下地狱般的丧尸大军，他们挥舞坠着腐肉的双手，兴奋地欲将他们分食殆尽。

而那一瞬间又无比地短，短道肖晨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凭直觉做出判断。

肖晨好像又听见了几年前，肖曦在火场的求救。

“救救我。”

“姐姐，救救我！”

随着难以遏制的眼皮痉挛，她锋利的刀刃极速加热，表面已经发红，猛地砍进柯鸿飞的前额，硬生生削下他的半张脸来！

红色线虫在伤口处不停蠕动，缩进血肉模糊的切口里。

仅剩一边脸的柯鸿飞竟然还是笑了。

肖晨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分神了，她这一刀本应该砍下他的整个头颅。

距离坠地还有十米，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肖晨核心力量爆发，凭空扭转身体揽住肖曦的腰，把他向上一扔，抗在肩上。

另一边刀身插入大楼，巨大摩擦力下火花迸溅，在距离地面两米处堪堪停住。

下面的丧尸看见他们，不断向上攀爬，互相踩踏，腐肉越堆越高，丧尸已经摸到了肖晨的脚跟。

而柯鸿飞早就隐没在丧尸的海洋中，消失不见了。

丧尸的吼声一波高过一波，很明显，已经得到了柯鸿飞的指令。

这腐肉组成的死海活了过来，很快就会聚成海啸，冲进南区。

薛定谔的盒子打开了，里面不是温顺的猫咪，是残酷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