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
东方怀鹤望过去,眼里闪过点八卦的兴致:“我记得杨大小姐从嫁过去到失踪,一共也就一年左右吧。这当婆婆的这么快就给儿子指通房?”
徐三娘叹了口气:“是呀。”
“民妇记得那婢女当年很得老夫人喜欢,是她身边得脸的大丫头。”
“其实她好像是柯老夫人一早就给姑爷备着的,只不过之前新妇没进门,就没指给姑爷。”
“后来我们大小姐过门没多久有了身孕,老夫人就准备把她给姑爷了。”
东方怀鹤有几分笃定道:“杨大小姐是不是把她处理了?”
儿子儿媳新婚燕尔就给人家屋里塞人,这不是给人添堵嘛。
徐三娘没细回,只道:“她手脚不太干净,被赶出柯家了。”
东方怀鹤一挑眉:“这么客气,居然没把她弄死?”
“啊?”徐三娘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诧异地看着面前长得人畜无害好看的惊人官爷,这般凶残?!
蒋春嘴角翘了翘,把手边的水碗推了过去。
按他家阿鹤的性子,八成是想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东方怀鹤无辜的捧起水碗,先低头喝了口,随后倒了一些洗了洗手上沾的桃子汁水。好像刚才语出惊人的根本不是他似的。
蒋春道:“这个婢女被赶走的时候,是对杨大小姐怀恨在心吗?”
徐三娘面色讪讪:“民妇觉着应该是的。赶她出府这事当年是何管事处理的。听闻她被赶出去的时候很不服气,还曾在柯府后门外破口大骂。”
“何管事?何斐?”
徐三娘点了点头。
蒋春继续问道:“娘子还记得这婢女姓甚名谁吗?”
徐三娘回忆了一会:“民妇只知道她在柯家当差时用的是绿竹这个名字。出去之后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除了这两个人外,还有别的人和杨大小姐起过大一些的冲突吗?”
“应该没有了。”徐三娘摇了摇头,“起码在民妇的记忆里,能称得上结仇的,大约就只有这两件事。”
“对了,娘子。我们听闻当年杨大小姐最后去泰安寺的那次,娘子也是跟着去的?”
东方怀鹤放下倒空的水碗,把目光移回了徐三娘身上。
徐三娘应了一声:“嗯。当年民妇确实是陪在大小姐身边。”
“那么那群匪徒,娘子应该也见过?”
“是见过。”徐三娘如今想来还有些后怕,“民妇那会儿奉大小姐的命令去斋堂那头给柯老夫人买糕点。结果民妇才买完东西,就忽然听到了外头响起了巨大的喧哗声。往外一看才发现是有歹人冲进了寺里。”
“斋堂当时在办斋宴,人很多。那群匪徒并没有往斋堂里头冲。管事的大和尚和帮忙的僧人把斋堂的大门关上了,直到外头的匪徒撤离才重新开了门。”
“不怕官爷笑话,民妇当时其实很害怕。但是我们是给人家当下人的,护主不力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所以民妇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出去找人了。”
“当时很乱,民妇是和二小姐的婢女彩云碰上头才知道两位小姐丢了。”
“再后头的事情想必官爷们也已经知道了。大小姐被掳走了,二小姐运气好,捡回一条命,但也是受了不小的伤,身上被划了好几道不说差点还破了相。”
“那天若是不去祈福……”徐三娘语气里带了几分惋惜,一时有感而发地叹息:“或者小姐不把我们支开就好了,唉……”
“支开?”蒋春敏锐地望过去,“娘子的意思是,那天杨大小姐是故意不让你们跟着的?”
徐三娘一顿,有些忐忑地攥住了衣角:“啊,这个……这个其实是民妇的猜测。”
东方怀鹤语气缓和的搭话:“娘子莫紧张。你怎么会有这般猜测的?”
徐三娘抿了抿嘴唇,思索了一会才坦白道;“其实是因为去泰安寺的前一天夜里,大小姐和杨夫人议事时被民妇听到了几句。”
“官爷们应该知道那几日柯家本来是要给小少爷办百日宴吧。因着这个由头,大小姐提前几天请了杨夫人和二小姐过来。”
“一方面是因为思念母亲,另一方面……”徐三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另一方面好像是为了商量二小姐的亲事。”
东方怀鹤撑着下巴点了点桌面:“给杨二小姐说亲?这不应该是杨家的事情,怎么跑到柯家商议这种事?”
“这个民妇就不清楚了。”徐三娘实话实说道:“官爷也知道,女子说亲本就是人生大事,没定下来之前是不会往外透露的。所以小姐和杨夫人商议这事的时候都会支开我们这些下人。”
“那天夜里民妇也只是离开时听到了几句,大小姐当时说第二天去寺里的时候要找个机会和二小姐单独聊聊。”
“然后隔天一到那边在山门口就把随行的护卫和车夫都留在了外头,进了寺里后又叫民妇去买糕点。彩云不是也没跟在她俩身边,所以民妇才会觉得大小姐是有意支开了我们。”
徐三娘说完又找补了一句:“不过这个只是民妇的猜测,作不得准。”
蒋春道:“娘子聪慧过人,你所猜的也不无可能。”他家傻小子之前说泰安寺的僧人见到杨家姐妹争执,也许就和这所谓的婚事有关。
“官爷过奖了。”
“三娘啊,我听里正说咱们家里来客人啦?”
正说着话,赵家的院子外头传来了一个有些洪亮的女声。
“娘回来啦?”
徐三娘应了一声站起身,飞速又和蒋春两人说了一句:“民妇知道的差不多都跟两位官爷说完了,后头的事情……”
“娘子放心。”
东方怀鹤扬起嘴角,拉着蒋春和徐三娘一起走到了院门口拱了拱手:“赵家婶婶好,我们是三娘以前做工时的朋友。三娘早年间帮过我们一个大忙,如今我们赚了些小钱,今日特意过来道谢。”
“哟,好俊俏的后生!”
徐三娘的婆母是个看起来很精神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花布衣裳,头上包着头巾,手上拎着一把锄头,一看就是刚从田间地头干活回来。
她为人也热情,当下就把锄头往边上一放,要去厨房忙活:“来都来了,吃个便饭吧。就是咱们乡野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你俩。”
东方怀鹤笑着道:“不了不了,婶子别忙活了。我们住得远,还赶着回去呢。”
赵婶子撸了下袖子:“路很远啊?”
东方怀鹤点了点头:“嗯。挺远的,我们如今在隔壁县做工,赶回去得半天呢。”
“哟,去隔壁县啦?那倒确实是很远。可你们特意来着一趟,连口饭都没吃上,婶子心里过意不去!”
“那婶子不如给我们摘点你家的桃子吧。”东方怀鹤眉眼弯弯地指了指不远处那棵黄桃树,“我刚还想着回去时要厚脸皮和三娘买几个呢,我们家里有两个小崽子,应该会很喜欢。”
“摘!婶子这就给你去摘!”
赵婶子一听立马去屋里拿了个竹篮,垫了凳子给两人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黄桃。
东方怀鹤大大方方的接了,他们也没带什么能打包的东西,犹豫间赵婶子干脆让他俩连篮子一块儿给带走。嘴里直说都是不值钱的物件,他俩大老远来,还带了点心。情谊难得。
临走时,徐三娘亲自送了两人一段路,东方怀鹤悄悄塞了一角碎银子给她。
徐三娘一惊,连连推辞:“官爷,使不得。”
东方怀鹤打趣道:“拿着吧。这是我们买黄桃和你家竹篮子的钱。咱们当差的可不能随便拿百姓东西,被大人知道可是要挨板子的。”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呀,黄桃和竹篮又不值钱。”
徐三娘还是想把银子还给东方怀鹤。心道官府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难道长得好看的人特别守规矩?
“娘子别客气了,剩下的留着给你家娃儿买些糖吃呗。”
东方怀鹤说完拉着蒋春就走,他俩步子迈得大,很快消失在了村道的尽头。
就在他们俩人骑马返程的同时,平川县衙那头,孟九安和两个小的也顺利返回了衙门。
“大人。”
还未下马车,袁满伸手扯了扯孟九安的袖子,看着被赵南带着站在衙门门口的琥珀小声道:“咱们是不是得安排琥珀姑娘进大牢?”
孟九安一看就晓得他家小袁捕快的同情心又泛滥了,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她既然是嫌犯,自然得进大牢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不然外头的人怎么看?”
“总不能因为人家是个弱女子就区别对待,何况有时候表面越是人畜无害的实际越是心狠手辣。”
袁满搓了搓脸,有点不好意思。他倒不觉得琥珀是大人嘴里的心狠手辣之徒,但依旧老老实实地点头。
只是人是他要来的,结果转身把人家丢进大牢里,好像有点说不过去的样子。
可不管怎么说,他家大人说得对,既然是嫌犯,那就应该按照规矩办事。
“满哥,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跟牢头打声招呼嘛。反正她现在也没实锤是犯人,给她个好点的牢房住住也行呗。”
顾桥侧过去和袁满贴了贴,然后伸了个懒腰,掀开门帘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