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关上门,小桥看着径直往床榻方向去的梁万年,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难不成,他不是认出她了,而是真的想找一个青楼女子寻欢作乐?
那边梁万年已坐下,他轻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抬眼瞧她:“小桥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
小桥闻言,手中秀帕轻轻一挥,扭着小腰走了过来:“瞧大人猴急的模样~奴家这不是来了嘛~”
梁万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待她脚步轻移,走到梁万年身边,悠悠坐下,而后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眼中似有千种柔情,泛着微微涟漪,任谁看了都要溺死在这柔波里。
她扮演别人时,什么都是假的,唯独这双眼睛,看人时,或柔情,或冷淡,或慈悲......却一如既往......清透干净,如同一枚冷翡翠浸在雪色里,也如同多年前,那个雪夜,他与她初见时一般。
梁万年不自然地与她错开视线,轻声咳嗽两声:“小桥姑娘身上涂得什么香,如此浓郁袭人?”
小桥弯起眼眸,笑得如春花明媚:“自然是迷死人的香气,好闻吗,大人?”
为了遮掩身上的气味,她不仅沐浴了,还喷了许多小桥的香粉,兰花、茉莉、百合、桂花......和她坐的这般近,还不把他熏死过去~
果然,梁万年轻抬屁股,坐的离她稍远些:“太过浓郁,还是清淡些好~”
小桥眼波流转:“好~下次再见梁大人,小桥一定,涂得淡雅些,也不知大人平日里喜爱什么香?”
虽是她随意问出口的问题,但梁万年却是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抬眸,看向她的眼睛:“非常清淡的雪松,再混着一点玫瑰味。”
这是在试探?还是确实认出了她?
无论哪一种,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小桥一边笑着,一边往梁万年身上倒去:“大人,春宵苦短,我们还是早早歇息吧~”
“不急。”梁万年轻轻接住她。
小桥想抬眼瞧他,却被他轻轻按住,这样的姿势,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受制于人。
不妙。
梁万年的眼神落在她的头顶,满鼻都是浓郁的花香,他却难得可以忍受,也是,距离上一次见她,已过去许久许久了。
小桥不是按兵不动的主,只见她灵巧地从他怀里脱身,眼神一转,一双纤纤玉手已攀上他的腰带。
他握住她的手:“做什么?”
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自然是~”
“说了不急。”
“大人不急,奴家急呀~”小桥用力拉扯他的腰带:“大人害羞什么,既来了这烟花之地,就该好好放松放松.....”
她用力将他推倒,顺势骑在他身上,一双手开始利索地解他的腰带。
“扮演小桥时,你对其他男人,也是这么做的?”
呵,摊牌了?不装了?
小桥佯装无辜:“大人说什么呢,奴家不懂~”腰带终于被解下,她“唰”地往床下一扔。
“......解衣衫倒是熟练。”
“大人说笑了,奴家乃是青楼女子,若业务还不熟练,岂不是......”话音未落,只见梁万年一动,顷刻之间,两人翻了个身,调换了上下。
她被压在床榻上,双手被按在脑袋上方,内心骂了这厮无数回,面上却笑靥如花:“原来大人喜欢在上啊~”
梁万年的眼睛凝着她,过了许久,她笑得脸都僵了,才吐出一个字:“恩......”
恩你大爷!
梁万年按着她,自上而下,细细看着。
她笑得面若春花,梁万年的目光,却只落在她的眼里。
凑近了看,才发现,她的眼珠偏浅,不是浓郁的纯黑,而是有点偏茶色。
睫毛是真的吗?还是也是装扮的?
小桥轻眨了一下眼睛,虽然双手受制于人,但她.....
抬起头,在他的注视下,她吻了上去。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吻过。
她撬开他的牙关,有点玫瑰味,携着点苦味,在他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唇却离开她:“你给我吃了什么?”
小桥笑了笑:“哪有什么,大人瞎说~”
梁万年:“......”
握着她的手越来越松,直至没了力气,瘫倒在她身上。
小桥一把翻开他,利索地跳下床,就要往窗边奔去。
“纤纤。”他朝着她离去的背影,吐出两个字。
小桥停步,而后转过身,定定的看了他许久。
“纤纤......”
“大人的未婚妻,不是在五年前,便已香消玉殒了么?难不成大人还在思念她?”
药效起来,梁万年的声音也变得微弱,几不可闻:“告诉我,你的,名字......”
就在他意识迷离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她原本的声音,不似秦纤纤的清冷,也不似小桥的柔媚,而是像她身上的香气一般,清冽,干净,又带了一丝清甜。
不过无论怎样,都好。
至少,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不知春。
虽然,又像是骗他的......
“大人?......大人?”
梁万年费力地睁开眼。
眼前,是他的下属——惊寒。
“她呢?”他的身体依旧虚浮无力,看来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惊寒犹豫了一下:“大人问的,是小桥姑娘,还是......”
梁万年抬眼看去:“你说呢?”
“易容千面还在雅间,没出过房门,小桥姑娘,似乎不在楼里。”
梁万年两眼一黑:“你还真是四方棒槌。”
“这,还请大人指教?”
梁万年解释道:“如今雅间那位萧公子,是真正的小桥姑娘,昨夜你见到的那位小桥姑娘,才是易容千面。”
“啊?大人,可虫子对小桥姑娘没有反应啊?”
“那是因为,她昨夜沐浴过,将那粉末洗去了。”
惊寒这才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昨夜还去一楼晃荡了一圈,还变成一个普通男人,然后又变成风度翩翩的公子进了房门,原来是为了支开我,好让小桥姑娘给他准备沐浴水,他和小桥姑娘在水中嬉戏许久,想来,就是这时,他将粉末洗去了。”
“水中嬉戏?”梁万年看着他,面色古怪。
惊寒道:“是啊,大人,不过,如今可以确定,这位易容千面,定是位男子了......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在和小桥姑娘赤身相对的情况下,还不被发现吧,所以,他定是位男子。”
梁万年看了他半响:“有你这样聪慧的下属,本官可真是三生有幸。”
......
次日,梁万年终于感受到身子恢复了力气,他才放下卷宗,起身,前往枕梦楼。
枕梦楼内。
梁万年看着眼前的梁公子:“你还待在这做什么?”
梁公子一脸纯真地走到梁万年身边:“舅舅,枕梦楼不是发生命案了吗,我担心不知春害怕,所以近几日都待在这,陪着她......”
梁万年轻抚眉心:“来人,拖走。”
有衙役闯进来,一边一个架着梁公子,将他拖出门外。
“舅舅,你这是做什么?舅舅......”
屋子大门被关上,梁万年看着眼前的不知春。
一身鹅黄衣裙,头戴珠花,年纪娇小,就如春日的迎春花一般,娇嫩美丽。
只一眼,他便有些索然无味。
不是她。
对上梁万年的眼睛,不知春似乎有些惧怕,眸子微微闪烁,手指将帕子紧紧绞在一起。
她有些紧张。
梁万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声音不紧不慢:“你的名字,由何而来?”
不知春踌躇一下,回:“回大人,奴的名字,源于一种茶的名字,因属于云夷山晚生品种,过了春天才发芽,故名不知春。”
“听说,你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
“......是。”
“你喜爱不知春,所以用它命名?”
“......是。”
“一年前,你来到枕梦楼,成为枕梦楼八雅中的“茶”,只卖茶艺,不卖身。”
“......是。”
“为何来枕梦楼?”
“......回大人,奴的家乡受了水灾,父母皆亡,奴流落云水城时,已是饥肠辘辘,迫于无奈,才将自己卖入枕梦楼......”
“家乡何处?”
“......渭城一个不知名的山村,说出来,恐怕大人不识。”
“据本官所知,一年前,渭城并无水灾,倒是边境,有一个地方,名为齐安村,发了水患,淹死不少人。”
不知春绞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
梁万年不动声色,继续道:“你的父母在这场水患中亡故,但你还有一个弟弟,叫做齐郁,不是吗?”
不知春的手微微发抖。
梁万年从容不迫:“齐玉,和弟弟的名字,音同字不同,所以村里人,习惯唤你小玉。”
不知春握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轻咬下唇。
“这一年,你在这枕梦楼,只接待了一位客人,便是本官那不争气的外甥......说说吧,你与真正的不知春,究竟是何关系?”
不知春的唇被她咬的渗出一点血丝,但她只是颤抖,始终未发一言。
“你应该清楚,她的下落。”
等了许久,不知春才出声,声音颤颤,带着点脆弱:“奴,不知。”
“现在不知,等本官寻到你的弟弟......”
不知春打断他:“大人不必框我,我的弟弟,至始至终,都在最安全的地方,大人寻不到他。”
梁万年的眸子盯着她:“你如何断定?”
不知春的身子微微发抖,眸子却无比坚定:“我,就是知道,早知大人聪慧,我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话音未落,不知春忽然冲着柱子撞去。
梁万年眼疾手快,迅速将不知春拦下,眼看她还在挣扎,他按住她的肩膀:“你接近梁礼之,不过是为了套本官的消息,你告诉不知春,今夜子时,本官在城郊等她。”
不知春明显不信,看他的眼神,充满防备:“大人想做什么?”
“无论是秦纤纤,还是不知春,她费劲心机想要探得本官的消息,本官给她这个机会。”见不知春眼神犹豫,他又给她来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多年前,她也对我有恩......”
......
梁公子好不容易摆脱衙役,回到屋内,看见不知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慌忙上前,问:“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见不知春不回话,他愈发焦急:“是不是我舅舅欺负你了?”
哪知不知春抬头,用一双湿漉漉地眼睛看他,眼中,还带着点迷茫:“你知道,秦纤纤吗?”
梁公子愣了一下,而后回:“知道啊,我舅舅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不过,她多年前就去世了,怎么忽然提起她?”
“秦小姐,那般年轻,何故离世?”
“哦,你有所不知,多年前,这还是一个轰动一城的案子呢,我舅舅的未婚妻,也就是秦小姐,其实是被杀害的,而且你知道,杀害她的人是谁吗?居然是她的亲生父亲,当时云水城有名的大善人——秦仕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