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棂兮难得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有干净的皂角,芬芳的花瓣,还有绿意伺候在身侧,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操心。
就是绿意看到她后背有不少的淤青,吓了一大跳,有些担忧地问她:“夫人,您的后背,可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她微微摇头:“上些膏药就好了,不必请大夫了。”
沐浴完毕,绿意为她拭干身体,涂好药膏,又擦上温润的精油,待她穿戴好衣裳,坐在镜匣前,又接着为她挽发,上妆。
二丫在一旁看的目不暇接。
到了戌时,虞棂兮带着绿意和护卫出了门。
戌时三刻,她便出现在了枕梦楼。
站在门外招揽客人的姑娘一看到她,有些稀奇:“女客官?”
虞棂兮一身湖蓝色衣裙,站在门口,抬眸望来:“怎么,女客官不能进?”
那人捂嘴笑道:“客官说笑了,我们这枕梦楼打开门来做生意,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只要你进了这的门,我们就会好好招呼,来,客官里边请~”
虞棂兮顺利从大门进入,进门便是大堂。
大堂内光线昏暗,舞台上载歌载舞,台下有不少散台,有不少客人在那吃酒作乐。
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唤来小二:“带我们去包间。”
“好嘞~”小二走在前头:“客官,您小心脚下。”
虞棂兮一边提着裙子,一边走上二楼。
小二带她进了一间包间,而后问:“客官,您是点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哪一种?”
“何意?”
“看来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枕梦楼共有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每一雅都有极为擅长的姑娘,不知客官想点哪一种?”
虞棂兮想了想:“茶吧。”
“好嘞,那客官您先在此歇息,姑娘立刻就到~”
小二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陆续端着食盘,一一替她们摆放好。
护卫站在屋外,绿意则陪着她,站在屋内。
“夫人,您今日来此,是......”
屋外传来敲门声。
虞棂兮抬头一看,只见一姑娘正捧着茶具,站在屋外。
那姑娘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
“怎么?”虞棂兮率先出声。
“枕梦楼鲜少有姑娘来玩,一时之间有些惊奇,姑娘莫怪~”那姑娘朝她屈膝行礼。
“无妨,你叫什么名字?”虞棂兮一下对她有了好感,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如山间雪松,令人舒适。
“奴名不知春。”
“不知春?是一种茶的名字?”虞棂兮曾经听云雍容提过。
“是,产于云水城的云夷山,属于小叶种,其香气独特浓郁,因为它属于云夷山晚生品种,过了春天才发芽,故名不知春。”不知春的嗓音温润,带着一丝柔和的沙哑,如山间溪流,令人心神安宁。
就如同茶一般。
短短几句,就让她心生好感,这枕梦楼,果然不凡。
只是不知,其他女子,又是什么样的......
“不知春姑娘,请。”虞棂兮邀她入座。
不知春又对她屈膝行了一礼,才将手中茶具放下,一一摆弄好。
“不知姑娘,平日里喜爱喝什么茶?”
虞棂兮想了想,她其实对茶并未有太多偏爱,云雍容给她斟什么茶,她就喝什么茶,她对茶没有讲究,自然也分不出茶的好坏。
她只是不喜欢太涩、太苦的,她喜欢香气清新的,云雍容常常给她喝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雨后清茶,好像是这个名字......”虞棂兮终于想起来,那时,应该是一个雨天,她和云雍容坐在廊下,她闲来无事,看着他泡茶,也是在那时,她出于好奇,问了他,茶的名字。
不知春摆放茶具的手微微一顿,却也只是瞬间:“雨后清茶,其茶叶肉肥厚,叶色浓绿光润,茶汤清澈金黄,香气高长,带有兰花香,滋味醇厚,回甘无穷,确是好茶。”
“若姑娘喝惯了此茶,我这茶,不泡也罢。”不知春端坐在她对面,双手自然摆放着,她没有再看眼前的茶具,而是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虞棂兮几乎有种错觉,她看出来了,她心不在此。
“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人的。”虞棂兮微微叹息。
不知春微微笑了一下:“看来姑娘要找的人,就在枕梦楼。”
虞棂兮抿了抿唇:“恩,只是不知,他在哪个包间?”
“姑娘要找的人,是位公子?”
“恩。”虞棂兮的嗓音有些轻:“是,我的夫君。”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
绿意几乎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虞棂兮微微有些不适,不知是这屋内的香气过于浓郁,还是有些沉闷,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知春出声,声音温润:“请问,是哪家的公子?”
“大抵,姓云吧。”也不知,他在这云水城,是用的云雍容的名字,还是其他化名。
“云姓,有些特殊,这枕梦楼,大抵是没有的......”
没有用云雍容的名字,那他用的......
“方才是我发音不清晰,是容,容公子,有吗?”
不知春想了想:“容公子,不知您说的,可是“雨水”这一间的容公子?”
“雨水”指的是包间的名字,她这一间,就叫做“云雾”。
“多谢~”虞棂兮朝她笑了笑,而后起身,拉开门。
“雨水”很好找,它处在二楼最东边,眼下“雨水”的门紧紧关闭着,虞棂兮凑近了,趴在门上听了听,似乎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难不成人不在里面?
还是隔音太好?
“容公子,陪我再喝,再喝几壶~”
有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虞棂兮当机立断,推门就进了“雨水”。
站在不远处候着的绿意:??
果然如她料想的一般,屋内没人,虞棂兮飞快扫视四周,而后快步走向屏风后方,那处正好在阴影内,黑漆漆的,躲在这里,应该没人能发现她。
而她站着,视线又刚好一览无余。
“容公子,咱们今日,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有一公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边走,边往后看去。
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是位姑娘,穿一身红色罗裙,妆容精致:“唐公子,您喝多了......”
那公子摇摇手:“没喝多,没喝多,还能,还能再听晚钟姑娘,拂一曲~”
原来穿红色罗裙的,叫做晚钟,看样子,应该也是这枕梦楼的姑娘,应该属于“琴”这一类。
那位喝醉的公子,姓唐,看穿着打扮,难不成是世家子弟?
“唐公子既醉了,就扶他,去榻上休息吧~”在唐公子后面进来的,正是云雍容。
只是,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红衣。
她从没有见过他穿红衣的样子,看上去,和往日里穿白衣的样子,不大一样。
还有,他的身侧,并没有姑娘,这一点让她不由松了口气。
“休息,不,不用休息,我不累~”唐公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云雍容身前:“我还没喝够呢......”
就在唐公子的手快要触到云雍容的那一秒,晚钟姑娘倾身上前,挽住他:“唐公子,您没醉,既然没醉,便再听晚钟拂上一曲吧~”
唐公子的手搭在晚钟的肩上,整个人埋在她的脖颈里:“好,好,晚钟姑娘的琴,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听曲,听曲......”
晚钟顺势扶他往外走去:“那我们去隔壁,慢慢听曲,您慢点~”
“好,听曲,晚钟......”
两人逐渐走远,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啪嗒”,门被关上。
虞棂兮站在黑暗处,视线落在了云雍容身上。
云雍容穿着一身红衣,发如蛛丝般泄了一身,他走到床榻边,躺了下去。
下一秒,屋内没了动静。
睡着了?
还是醉了?
等了一会儿,见那处始终没有声响,虞棂兮从屏风处慢慢挪出,而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塌边。
云雍容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眼睫处有些微微的红,他的呼吸比以往来的沉,呼出来的气,还带着点清冽的酒香。
看来,是喝醉了。
这样也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她蹲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细细地盯着他。
他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许多。
没有好好吃饭吗?
云雍容......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一点点想起我?
我离开后,你有找过我吗?
我离开你,过得有点不好。
总是遇到不好的人,即便一个人待着,有时候,也会想起你。
想你,身上秋叶青苔的味道~
她凑过去,闻到那点秋叶青苔的香。
她的唇微微抿起。
眼里,也莫名多了点泪光。
我好想你,云雍容。
蹲在塌边,看了许久,那点思念,如蛛丝一般,慢慢将她层层包裹。
有些窒息。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眉心。
他似乎感觉有点痒,微微侧了头。
她的指尖,忽的落到了他的眼尾。
下一刻,她倾身。
一点柔软,就落在了那里。
云雍容的眼睫颤了颤。
她亲完,又坐回塌边。
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觉得安宁稳定。
只有看到他,她才觉得心生欢喜。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令她这样了......
可是,这样的人,为何偏偏不能独属于她。
“要是,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她的视线,从他的脸慢慢移至他的指尖:“这双手,只为我画像,就好了......”
“没有去找我的日子里,你在做什么?......都没有好好吃饭,脸都瘦了......我还有些生你的气,生气你没有来找我......生气你明明知道我在衙内,却没有来接我,还生气你,不把我接到你身边,让我一个人在梨花小筑住着.......”
“可现在,我不生气了,看到你,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想,和你一起躺会儿.....”
说完,她爬上塌,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
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闻着那股熟悉的香,没过一会儿,她便睡了过去。
下一刻,云雍容悠悠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