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议定，几人一同告退，薄岚之想一起离开，却被周玺叫住了。
“薄岚之留下。”
薄岚之顺从地站住脚，待其他人出去后，也依旧保持着那副恭敬的模样。
“陛下还有何旨意？”
“你一定要这样？”周玺从书案后站起来，走到薄岚之面前。
薄岚之感觉到周玺向她靠近，但仍旧低头不语，甚至不想抬头看他。
现在薄岚之心里也一团乱，根本没有心情来应付他。
昨天她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周玺是不会支持她继续待在朝堂上的，她需要自己努力去为自己谋求一个将来。
看薄岚之这般冷淡，周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女学的事情我帮你处理好，你从今日开始回麟思殿，以后朝堂上的一切事物都不要再过问了。”
“什么？”
薄岚之已经不敢对周玺期许太多，但还是被他这句话惊到了。
薄岚之抬起头，看到周玺眼里的一片认真，心中那团乱麻瞬间凝结成冰。
昨天说了那么多，周玺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昨日便告诉了你，我对女学也有顾念之意，你且放心。”周玺试图劝薄岚之，他不懂薄岚之为何如此挣扎，“把一切都交给我就行。”
薄岚之沉默不语，不为所动。
周玺看着她，失落之色溢于言表。
“你不相信我吗？”
薄岚之叹了口气，道：“臣并非不信任陛下。”
“女学之事臣自当自己解决。”薄岚之努力收拾好心情，对周玺道，“太后对臣有栽培之恩，眼下臣不能离开太后殿。”
“母后比我对你更好吗？”周玺问。
“这不是待我好不好的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周玺不明白。
周玺觉得薄岚之完全是在强撑，他原本以为薄岚之是有后招，结果她刚才真的就被严正逼到无话可说了。
薄岚之最后一次认真地与他解释：“我希望能实现我自己的追求，而太后是理解我的。”
“你是被母后误导了。”周玺无比怀念当初那个乖顺的小青梅，“母后浸染权力太久，一时难以回身，连带着你也鬼迷心窍了。”
“陛下怎能如此说！”饶是薄岚之早已能娴熟地遮掩情绪，还是被这句话气得满脸怒色。
“太后种种言行也不过是为大局着想，陛下怎可如此视之！”
“你别和我讲什么大局！”
薄岚之失望极了，周玺居然如此态度，她还是对周玺期望太多了！
“陛下不让臣讲，那便罢了。只是日后臣做给陛下看的时候，希望陛下能够认真对待！”
“现在，请容臣告退！”薄岚之浅揖一礼，往殿外去了。
薄岚之的反应让周玺眉头紧锁，但眼看薄岚之离开，他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似乎就此放任薄岚之离开的话，两人便会渐行渐远了。
周玺大步上前，直接一把拉住了薄岚之。
“不要拉拉扯扯！”薄岚之扭着手腕，想挣脱周玺的钳制。
“你跟我来！”
周玺不肯放手，薄岚之也无法挣脱，被周玺一路带回到了麟思殿。
好在这一路石安都提前安排妥当了，除了御前的人倒也没有其他人看到。
进了麟思殿大门，不等薄岚之再提，周玺自觉地将手松开了。
薄岚之看着被石安从外面关上门，心里突然有些惊慌。她转身就想往门外去，但为时已晚，门已经关上了。
“无尤。”周玺在身后唤她。
薄岚之看着那道窄窄的门缝，停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陛下到底意欲何为？”薄岚之轻轻出口，语气是坐在政事堂的第一女官才会有的疏离淡漠。
这冷淡的态度让周玺如鲠在喉，深吸一口气，才道：“无尤，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吧。”
薄岚之不为所动，但周玺过来拉住她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薄岚之抬眼一瞧，这里的陈设又被周玺恢复了原状。
上次周玺将这里布置成居住之所，薄岚之是有些遗憾的，但毕竟是周玺的书斋，当时她并没有多言。
却不想周玺还是看出来了，此番他又重新安排了一遍陈设，所有的桌椅柜箱一切如旧，连那随风轻轻飘动的窗帘帐幔都是和从前一样的花纹颜色。
明媚的阳光乘着风进来，斜斜地照在紫檀书桌上，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此情此景，与这些年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午后一模一样。
周玺眉眼低垂，看向薄岚之的眼神里带着温柔与期许。
“无尤，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他也和以前一样。
“回来好吗？”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薄岚之是有片刻的晃神的。
但是她很快就挥开了记忆里的那些缱绻，依旧用疏离的眼神看着周玺。
“这里是与往昔一样……可是陛下，这几年过去，你早已非当年的少年，而我也不再是曾经的小宫婢了。”
“陛下若无他事，请容臣告退。”
“无尤，你到底是怎么了？”薄岚之淡漠的态度让周玺难受起来。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薄岚之沉默了，她不知道该与周玺说些什么，她着实也难舍昔日的情分，但更不可能放下自己的理想。
“怎么可能一切如旧呢，陛下。”薄岚之叹了口气，“你我皆非昨日孩童，即便这殿中物什如昨，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是母后又跟你说什么了？”
“这与太后无关……只求陛下不要再为难臣，臣想继续留在太后殿。”
周玺抿唇看着她，眼中情绪滔天，却无处可遣。
“臣先告退了。”
薄岚之恭敬地向周玺行了一礼，推开门走了出去。
见到她出来，守在门外的石安一愣：“薄女史……”
薄岚之微微颔首以作回应，脚下却并没有迟疑。
周玺站在门内看着薄岚之离开，没有再阻拦，更没有追上去。
“陛下。”不知过了多久，石安小声地请示了一句。
周玺收回神，淡淡吩咐道：“去让司宝司的人来一趟。”
可还未等司宝司准备好，接下来的事情，令周玺更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