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怎么?”
一道清脆的少年音从邱雨耳旁响起,惊得他险些打翻给凌一端来的果汁。回过头,他见到了那张生着双黑色大眼睛的白净漂亮脸庞。
“你……”
“小鱼。”凌一放下酒杯,顾不得杯子在餐桌上被打翻,直直地朝着季少虞走去。
他抬起的手硬生生忍住,就那么凝视背着手,冲他笑的人。
“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嗯?不猜算了!”
季少虞见他不动,鼓着脸,从身后掏出外卖纸袋。
“锵锵!我刚刚路过Sylvia's 特意进去为了买的,他们家炸鸡超好吃!唔,虽然我还是没吃过,但我朋友都说好吃!”
凌一还是不动。
季少虞放下纸袋,表情委屈,语气又有些埋怨道:“什么嘛,你都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邱雨从季少虞脸上移开目光,望向凌一。凌一很开心,暗恋者总是能捕捉到对方哪怕只是手指微微蜷起的细小动作。
喝得脸色潮红的邹教授,慢悠悠走来,拿走了牛皮纸袋,说:“凌一喝了不少酒,估计吃不下了,老夫勉强可以一尝。”
闻言,季少虞瞪大了眼,伸出手背贴上他的脸颊。
“真的喝酒了,脸好烫啊。”
凌一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小声说:“嗯,头好晕,想去外面。”
“干嘛喝那么多?”季少虞微微蹙眉,“等会儿要吐不能吐我身上,给我憋回去!”
“好。”
季少虞嘴上嫌弃,却放慢脚步,牵着他慢慢走出杯觥交错的宴会厅。
中央公园亮灯,照亮湖泊上方腾起的水雾。
白色雾气萦着高树,笼着整片青幽幽草地。月光偏爱凌一,让他能看清走在树影下的季少虞,眨眼时睫毛映的光也能看见。
月亮又白又亮。
他们在草坪坐下,时间不晚,人很多,他们在其中并不显眼。大都是约会的恋人,依偎着,时不时交换亲吻,他们在其中的牵手也并不奇怪。
“你喝了多少,比在石子海那次还多吗?”
季少虞右手被凌一牵着,只能用左手支着脸,歪着头看他。
“可能吧。”
凌一说话极少用语气词,季少虞闻言,晓得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故意凑近,恶狠狠地说:“只有笨蛋才会把自己喝醉。喝醉酒的笨蛋会被丢下弓桥,丢进湖里喂鱼!”
他也是笨蛋,付了五千瑞士法郎,在计程车里坐了五分钟,最后却在原地下车。
说完,他看着凌一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
过了会儿,凌一握紧了他的手,迟缓又坚定地将手放到了胸口,而后,曲起双腿,将脸埋进膝盖,紧紧护着胸前的手。不放他走。
季少虞没喝酒,也还是没明白凌一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怕被丢进湖里哦?”
凌一不仅没说话,还将头别向了另一边,只留下个后脑勺给他。
凌一性子有时候真挺闷的,生气了也从不会讲,忍无可忍了就会上手,拽着季少虞不松开。
若换作从前,季少虞会挣脱,就像前不久在海边那样。
但此刻,他却慢慢靠近闹脾气的凌一,下巴轻轻搁在他宽阔肩膀上,柔声道:“不会的,我不会把你丢进湖里的。”
凌一还是不动,他也不急,就这么陪着他。
渐渐地,手臂紧挨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大,紧接着,贴在凌一脸颊的手背接到了一滴滚烫。
明亮路灯下,季少虞怔怔地坐直了身体。
凌一在哭。
他微张着嘴唇,不停地眨着眼睛,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凌一怎么会哭呢?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的凌一,怎么,会哭呢?
在第二滴眼泪砸向他手背时,季少虞慌了神。他想要说些什么,却狼狈地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因为比赛吗?还是自己早先说的话太重了?还是……
“明明就会。”
凌一的声音带着鼻音,还有醉酒后的嘶哑:“你刚刚就走了,”
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偏向一边。
“丢下我,自己就走了,电话怎么打也不接,不回来,不想见到我。”
说完这些,凌一将脸埋得更深。
手被泪水浸湿,湿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抽走,只能用力,握得更紧,再紧一点,这样,他就不会走了,小鱼就不会走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握不住。
季少虞抽走了手,凌一被填满的胸口忽然就空出来一大块。风继续吹,吹得他胸口的空白越来越大,大到仿佛被破开条口子,吹进五脏六腑,空得只剩下他的躯壳。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季少虞还是会离开。四年来,他做过很多事,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总是会逃走,就像现在。
凌一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左边。
“我在这儿。”
凌一循着声音,望向右边——
嘴唇被猝不及防地吻住。
亲得很快,季少虞急忙别过脸,几乎是在逃。
他没什么接吻的经验,更没有…跟……算了,死就死吧。
季少虞深吸口气,转了回去,再次吻向凌一。
还是很生硬。凌一不动,他只得一遍遍轻轻地贴上去,密密地,混着纽约的夜风急切地吻。风从他的唇齿钻进燥热的口腔,似乎在提醒。他终于去碰凌一的唇缝。
这一刻,凌一等到了。他抬手按住季少虞的脖子,破开微张的牙齿,去吻他无措的舌尖。
绵羊草坪,人多。
世界各地的嬉笑声,三两句中文更是常有,此刻却牵动了季少虞敏感的神经。
季少虞被吻得迷迷糊糊,却害怕是江大的熟人。他伸出手抵住凌一的胸膛,往后躲,不料,脖子上的手将他按得更紧,推攘的双手手腕被单手捏住,整个人被固定在凌一宽阔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快要窒息,凌一终于松开他。
季少虞大口喘着气,被轻轻拥入怀中。良久,他开口喊他。
“凌一。”
凌一似乎醉得更厉害,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季少虞抬手揩拭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问:“你亲过多少人?”
“没有。”
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凌一顺着他的后背,一路往上,指尖穿过他的黑发,徐徐摸着,柔声笃定道:“只亲过小鱼一个人。”
……
……
梦见小鱼了。
梦见小鱼被他抱在怀里,环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躺进了单人床。
临近正午,凌一才从梦里醒来,揉着胀痛的额头坐起。
应该没有喝那么醉才对。
捏了捏山根,垂眼瞥见了腰腹上的单薄灰色被单,没什么不对的,是他住的房间,可是,为什么会什么都没穿?
凌一蹙紧眉心,扭头看向凌乱的棕色地板。
衣物散落,还有不少倒地的空酒瓶,伏特加、白兰地和龙舌兰……他数了酒瓶,六个;数了地板上的衣物,也有六件。
六件?
凌一赤着脚踩在地上,从书桌上拿起眼药水滴了几滴,打开行李箱,找出干净衣物换上。
嗯,行李箱里的衣服也少了。
所以昨晚宴会结束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他不认为自己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这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房间地板上会出现不属于他的内裤。
凌一穿好衣服,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给他唯一想到的人打去电话。
下一秒,他身后的床铺上传来了嗡嗡声。
季少虞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