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柏林-
“还给我——属于我的东西——”
“你这个小偷!!!”
安奇芬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迅速腾起,坐在床铺上,眼神中满是惊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她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抹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梦里模糊一片,她看不清面前如此生气的人究竟是谁,声音也混沌不清,分辨不出性别。
黑暗如墨,裹紧了刚从噩梦中挣脱的安奇芬。她重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心还在方才的恐怖梦境里狂跳不止。窗外的风声呼啸,仿佛是噩梦未散的余音。安奇芬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持续数次,天已经蒙蒙亮,她终于重新睡了下去。
“小安妮——(安奇芬的小名,安an,演变成anne)该吃早饭了——”格温的声音在门口若隐若现的传来,安奇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嘴里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当作回应,又继续躺了下去。
“马上——”
她花了五分钟寻找自己的拖鞋,最后在床底下摸出来时还撞到了额头,红肿了一片。她随意梳了梳已经长到腰的头发,将掉落的发丝扔进垃圾桶,推开门,揉了揉眼睛,和格温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哥……啊!玛利亚姨妈,早上好!”安奇芬已经来到柏林差不多五天,以往这个时候,格温的母亲、帕德西的姐姐、也就是安奇芬的姨妈,玛利亚早已经出门去到德国巫师魔法部上班,安奇芬一头乱糟糟地,这在客人家里实在不成礼数。她吓得后背冒出一身冷汗,打招呼的手都在颤抖。
“哦,小安妮,不用太拘谨。”玛利亚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眼神里满是慈爱,“我今天请了假,晚上带大家出去吃一顿。和你们的计划有冲突吗?”
“没有的,今晚是准备去波茨坦广场看一看,这一项可以移到明天。”格温摇摇头,把涂上黄油的吐司放到玛利亚面前的盘子里,还额外放了一瓶蓝莓果酱。
“真是太好了。可惜你父亲没空,部里太忙了,最近都在准备魁地奇世界杯……唉,世界杯,那会儿我也要加班,没空陪你们一起去……”玛利亚切开吐司,又将一勺蓝莓果酱涂抹在上方。安奇芬默默地看了一眼,咬了一口自己啥也没加的吐司。
“没事的妈妈,我已经和朋友联系好了,你认识的哪位,他之前来过我们家。”格温向安奇芬眨了眨眼,嘴角上扬,“我托他拿了两张票,可以和安妮一起去。”
“嗯,是克莱恩家的那个孩子……票可不能白拿啊,格温。”玛利亚微微皱眉,口吻变得严肃。长辈一贯会重视这些事情,安奇芬瞟了一眼格温,尴尬地埋头,把剩下的吐司塞进嘴巴里,动作太突然而导致她呛得猛烈咳嗽,连忙端起玻璃杯,一杯牛奶下肚,她才得以喘上气。
“亲爱的,当心点……”玛利亚忍俊不禁的看向安奇芬,女生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去帮他忙,以此作为交换。”格温露出浅笑,又给安奇芬倒了一杯牛奶。
“啊,我还以为你真是免费拿到的……不行,哥,我也去帮忙,我也有一份……”安奇芬连忙开口,神色焦急,坐立难安起来。
“你不要回伦敦参加乐队表演了?”如同当头一棒,安奇芬愣愣地看着格温。放暑假的第一天她就跟随格温来到了柏林,同时也快速的把自己的旅游时间寄给了埃利奥特,七月中旬她必须要回去参加乐队彩排……可恶的埃利奥特,这真是一个忙碌的假期啊。
“你怎么也是七月中旬忙啊。真遗憾,又不能去帮你忙,你也不能来看我们的演出……”安奇芬郁闷地耷拉起脑袋,格温见状,伸手揉了揉安奇芬的脑袋。
“不要难过,我会来伦敦找你的,我得带你去看魁地奇世界杯。演出大概率赶不上,但你可以带我逛一逛伦敦——以此作为交换。如何?世界杯没有这么快,你可以放心带我参观伦敦。”一眼看出安奇芬心中的顾虑,格温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来折中。安奇芬豁然开朗,正欲开口答应,二楼传来“啪嗒”的声音,似乎它也赞同格温的决定,积极的做出响应。
“什么东西掉了?”玛利亚推开椅子起身,格温和安奇芬很自觉地跟在身后,随时随地准备提供帮助。那房间在最里边,上了锁,只能用“阿霍拉洞开”打开。轻轻的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艰难地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光束中可见尘埃肆意飞舞。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脚印,不知是何时留下的。角落里,几本旧书随意地散落着,书页也已泛黄卷曲,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时光,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荒芜与破败的氛围。锁定了目标后,玛利亚踩着厚重的灰尘,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木质盒子。
“这里是储物间,很久都没有打开过。有些脏,别介意。”格温用清理一新简单的清扫了地面的灰尘,和玛利亚确认再无其他物品掉落后,再度锁上门。安奇芬摇头回应格温,她更在意的是玛利亚手中的旧盒子。
“啊,里面是西西(帕德西小名)留下的东西。”玛利亚打开盒子,上面的灰尘抖落在地,安奇芬探头,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小相框,上面的图案被刮花,只能依稀看到几片碎纸。
“妈妈留下的?”安奇芬惊讶道。她伸手轻轻触碰那个破旧的相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大脑里响起来。
“拿走相框。拿走它。维瑟若。”
“是啊,西西在刚毕业的时候来柏林找我玩,回吉尔肯尼后就忘记把这个小盒子拿走,她说暂时放一下,到现在都忘记拿回去。这个粗心的孩子。”回顾往事,玛利亚不由感叹道。一旁的安奇芬双唇抿起,大脑里那段话挥之不去,她疑惑不解,更加好奇这相框里到底藏了什么。
“要不我帮妈妈带回去吧?”安奇芬脱口而出,更像是大脑里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指示而做出的决定。玛利亚自然不知安奇芬脑海里经历了些什么,以为是孩子的热心肠,便取出相框递给了安奇芬。这个相框有着不属于它的重量。安奇芬拿在手里摇了摇,细细端详着,在侧面发现了一条不易察觉到的缝隙。她稍作用力,相框一分为二,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深绿色的吊坠。
这枚深绿色的吊坠宛如幽森古潭中沉淀的一抹深邃,质地温润而细腻,表面泛着柔和的光泽,宛如月光倾洒在静谧湖面的粼粼波光,清冷又迷人。精美的白金镶边紧紧拥抱着这方翠绿,优雅而自然,更衬得那深绿吊坠宛如藏于冰雪中的一泓碧水,冷冽却勾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安奇芬小心翼翼拿起吊坠,相框里镌刻一行小字:
维塔·卡伦
“维塔卡伦?”安奇芬抬头,尝试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最终只在玛利亚和格温的脸上捕捉到迷茫。
“或许……是帕德西姨妈的好朋友?这个项链正好是她送的礼物?”格温猜测,但他和安奇芬都知道,和帕德西关系最好的朋友只有柯利格。咳咳,曾经。这么贵重的物品,平常的普通朋友给送不出手。
“我有一点小印象。”玛利亚话音刚落,安奇芬循声望去,满脸的期待,掩藏不住一丝激动。玛利亚静静地坐着,眉心微蹙,身体仿佛凝固在时光之中。屋内静谧无声,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嘀嗒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安奇芬的心上。最终,玛利亚露出了遗憾地表情,“西西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这大概是她的同学……很抱歉,我只能想到这些信息了。”
“没关系,我回去问问妈妈。”安奇芬连忙摆摆手,大脑又响起那个声音——
“如果你想了解全部,就停下这个想法。晚上。我会来到你的身边。”
“!——”
安奇芬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看似随意地交叠在膝上,只有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悄悄泄露了内心的紧绷。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神却不自觉地定在某一处,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表面的平静一下,心早已经如同绷紧的弦。格温注意到了安奇芬的反常,眉头微微皱起。
维塔卡伦……究竟是谁?!她不可能被鬼魂附体了吧!?回到房间收拾时,安奇芬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中的相框,放到了口袋里。干脆晚上出门找个垃圾桶丢掉算了……
“别做出这个决定。你会后悔的。维瑟若。”
“别只躲在我的大脑里面,你这个鬼魂,还想妄自威胁我……”安奇芬小声却有力地说着。她讨厌被威胁。女生紧紧地抓住相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相框撕的粉碎。
“我不是在威胁你,维瑟若小姐。我在邀请你参与一项伟大的事业,我诚挚地请求你的帮助,不必对我如此大的敌意。”维塔的声音轻飘飘地在安奇芬脑里响起,有着诱惑人的魔力,“现在,先去享受你的假期吧。”
无论安奇芬怎么呼唤,维塔卡伦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伟大的事业?这声音听着倒也不年长,是学生的恶作剧?学生的鬼魂……安奇芬想到了桃金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三思考,她把相框扔到枕头底下,不再去思考这烦人的事情。反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伤害不到她。
柏林的巫师街道位于中心广场的一条废旧街道。在街道的最里面,用魔杖敲敲那破旧的雕像,就会开辟出一条全新的,充满魔法的道路。
“麻瓜来到这条街道,只会让他们觉得恐怖,不敢靠近,而后迅速离开。”格温伸出手扶上一旁被打开的破旧斑驳,已经有一定年头的墙壁。他微微侧身,手臂优雅地朝街道内伸展,手掌向上,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笑容,眼神中满是真诚的邀请,口中轻声说道:“你们先请。”
同时,他的身体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仿佛一座礼貌的雕塑,静静等待着玛利亚和安奇芬先行进入房间,没有丝毫的急躁与不耐,一举一动皆显绅士风度。
柏林夜晚的巫师街道也是如此的热闹。天还未全黑,街道便被灯光照得通明。人群如潮水涌动,欢笑声交织一片,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前来玩耍。商店里播放着古怪姐妹的新单曲:这是埃利奥特告诉乐队成员们的一个巫师音乐组合。她们的毛发都特别浓密,穿着故意撕得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袍,但这曲子却格外的悲伤舒缓,与她们形象完全不搭。
玛利亚带领着二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露天餐厅。一旁是一望无际的海,露天的木质桌椅质朴而敦实,有序散落,其间还有多盆神奇植物摇曳生姿,喷着火焰,似在与食客低语。餐区上方,串串灯笼宛如繁星垂落,夜幕降临时,便与穹顶的浩瀚星河相映成趣。点餐完毕,玛利亚起身就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冰淇淋店铺,说是要带些甜品回来。
“你怎么了?今早拿到相框时,你有些魂不守舍。”趁着玛利亚不在,格温将一碟三明治递到安奇芬面前,脸上堆满关切的问道。
“……嗯,我在想我妈妈的事。”安奇芬沉思片刻,决定把话题引向帕德西。把维塔的事情说给格温,只会使他徒增烦恼——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已经够多了。
“你在想那个晚上?”
“格温,我不知道我妈妈,是否对那个晚上仍旧有执念?”执念是最痛的一件事。它足够侵蚀人的身体,吞没残败不堪的灵魂。安奇芬努力不去想,但回忆汹涌如潮,叫人抵挡不住,“就像我们……还是忘不掉那件事。”
“回忆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一直深陷。”格温轻轻走到安奇芬身旁,缓缓蹲下,让目光与她平视。格温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安奇芬肩头,声音轻柔且舒缓,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声说道:“回忆本身只是我们漫长生活里的一片羽毛,静静的躺落在我们心里的某处角落。它或许承载着往昔的欢笑、青涩的懵懂,或是受挫的刺痛、离别的哀愁,可无论怎样,它仅仅是一段段被定格的过往,并无法主动伤人的锋刃。”
天上飞来一架马车,将两人遮蔽在阴影之下。安奇芬和格温同时抬头,看到了那通体黑色的生物——夜骐。他在夜色中骄傲的飞翔,翅膀展开数米,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云层和夜空中,很快飞离了两人的视线。
“妈妈,没有马的马车!”一旁的小女孩拉扯着母亲的袖子叫唤着,格温和安奇芬对视,同时嘴角上扬,默契十足。那笑容里涌现阵阵暖流,有对夜骐久别重逢的惊喜,还有对曾经的释怀。
“不得不说,它们真的很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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