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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天涯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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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动么?”

五王女低下头,犹豫着叉手胸前,再不吱声。

在旁的四王子原不敢插言,见状忙堆出笑脸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一道看看罢。”他拉一拉妹妹,“小五。”

兄妹俩互相递个眼色,跟上三哥脚步,草草左观右相。

那三王子让人搅了兴致,也不再细观点评,一路走到队末,还未看清左侧的俞幸,便倏尔足尖一转,停立李明念跟前。

“玄盾阁竟还有女门人?”

屋内数十双眼睛顿时齐望过来。

李明念眼观鼻,鼻观心,嘴角紧绷,极力藏住大不敬的神色。

“既站在这里,自然也是门人。”她道。

五王女也随两位兄长近前,眼光闪闪烁烁,难掩好奇。

“姊姊看着似已成年,不知岁数几何?”她问。

“二十一。”

“那便与二姊三哥一般年纪了,”四王子道,“比我两个年长一些。”

五王女点点头,仍旧全神贯注观察眼前青年。

“站这样近,也觉不出姊姊呼吸。”她小声道,“想必内功极是深厚。”

“影卫最要紧便是藏身的本事,内功自是不可懈怠。”三王子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扫视一眼李明念,又提步往前踱去。四王子赶忙跟上,独五王女一人留在原处,小心伸出一只手来,搭一搭李明念前臂。

“再等一等。”她悄声道,“有个人……定会喜欢你。”

李明念稍抬眼皮,对上少年人目光。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称不上美人相貌,面中一层浅浅雀斑,眉眼却端正和善,抿着唇角微微一笑,也轻步走开。

楼外水廊里又传来纷纷沓沓的步响,伴一阵鲜见的车轮声慢慢靠近。厅内三人徘徊两队门人当中,只自往复巡看,仿佛浑然不觉。

“也不知父王作何盘算,”那三王子道,“挑影卫又不是选妃,还非得相看一番。”

“影卫与护卫原是差不多的,”跟在后边的五王女轻声接口,“想来便与择选护卫一般,除去功力,还得考校人品面相。”

“可不是么,”四王子也在一旁顽笑,“若是个相貌难看的,纵是戴着面具天天盯着,也总教人不自在么。”

那三王子喉里冷笑,显是不以为然。“影卫可与护卫不同,功夫才是最要紧的。”他略扬声调,“有寓信楼作保,又有至亲和脱籍之机捏在旁人手里,无论是丑是美、是恶是善,也没那胆子叛。”

李明念垂着眼皮不做声,只听那车轮声牵着一众脚步行至廊下。

“三弟此言差矣。”一道男声随之响起,“影卫也是人,即便不以真面目示人,又被拿捏着软肋,也终究有七情六欲。否则玄盾阁地牢里又何来那许多罪客?”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手推轮椅而入,与椅内青年一般披着一领白狐裘。两人身后紧跟一位年长宫人,一左一右牵着对双生胎娃娃,两个都不过开蒙年纪,裘衣毛领上露出毫无二致的小脸,俱各粉雕玉琢,圆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

轮椅上的青年生得清癯,衣裳层层叠叠格外厚实,拥在胸前的毛衾遮盖双腿,手炉轻捧在怀,让十根瘦长苍白的手指半拢掌心。虽几乎瘦脱了相,他那张脸仍现出几分俊秀底色,朦胧的双目状若桃花,左眼下方一枚褐色浅痣,双唇毫无血色,却始终微翘唇角,与含笑的眉眼摆在一块,倒是一副温和面相。

环顾厅中众人,他接着方才的话笑道:“既要朝夕相处、坦诚相待,自也得丈其德,量其行,方知能否托付性命。”

五王女忙拉着四王子作礼,一众宫人也齐福下身。

“大哥。”

“见过大王子、六王女、七王女、八王子。”

李明念隐在人丛中施礼,瞥得三王子面上带笑,只欠一欠身,也未敬称一声“大哥”。他身形高大,原便相貌堂堂,吐息脚步可彰根基不凡,与几个手足齐聚一堂无疑鹤立鸡群,那目中无人的言行却实在教人拳痒。

“诸位免礼。”大王子说道,又转向身后的少年人,“六妹自去领小七小八玩,我这里有人看顾。”

“是。”六王女应下来,转而去牵那对双生胎姐弟,带他们一道向对面福身:“三哥,四哥,五姊。”

略略还过礼,那三王子便挺立厅中,目视轮椅上难掩病容的青年。

“大哥好早。”他道,“不过方才那番言论,小弟恐怕不敢苟同。”

大王子淡笑不改。

“三弟以为有何不是,兄弟之间大可直言。”

三王子回他个不咸不淡的笑,衣幅一摆,人便朝大厅底里踱去。

“玄盾阁地牢纵有数不清的罪客,想必更多也不过实力不济、护主不力,而非生了歹心,胆敢反过来加害契主。”他敛步队末,复又旋身回向大门,笑看那稳停门前的轮椅,“何况武功实力摆在那里,藏巧于拙容易,虚张声势却难,不似所谓德行,高高低低易于伪装,即便当真高风亮节、贤名在外,如若本事跟不上品行,在劲敌面前也是无济于事。”

两旁的宫人低下头,余众也不约而同顺下眼睛,只那四王子咧嘴笑起来。

“三哥也是说笑,”他道,“玄盾阁门人又不是名人贤士,成天价闷在山里,哪来甚么贤明在外呀。”

他说着便转看左右,发觉人人都避开目光,才后知后觉僵了笑,暗瞟向一旁:大王子还倚坐椅中,略垂眼睫而笑,右手有意无意摩挲怀中手炉。

“三弟所言,确也在理。”他口气不变。

“呃,”四王子手足无措,急寻向那对瞪着眼的双生胎,“小七,小八——快过来,让四哥看看是不是又长胖了。”

俩小儿努努嘴,不情不愿挪过去。四王子连忙弯下腰,往那男娃娃胁下一托,高高举起来。“唉哟,果真又胖了!”他吃惊道,“秤砣似的,抱你都累手呢!”

“是四哥懒呢。”地上的女娃娃却脆生生开口,“小八不如萝卜高,我都举得起的。”

几个兄弟姊妹低笑出声,四王子虽红了脸,却也暗松一口气。惟那小王子不乐意,嘴噘得老高道:“你才萝卜糕。”

正自笑闹,门外倏尔遥遥拔起一道话音:

“我来迟了!”

不待众人反应,那声音已转瞬掠近廊下道:“笑这样热闹,可还记得留几个身手好的给我?”

带笑的女声洪亮有力,却未着意施放内力。李明念在队末循声而看,但见一条靛蓝身影大步流星入门,是个身量不高的姑娘,与其余王女一般穿的斜襟窄袖衫,只未披裘衣,单戴一顶灰茸茸的狐皮风帽,侧兜随脚步翻飞不住,露出耳下两条低梳的乌黑粗辫,一对黄澄澄的银杏叶玉耳坠摇晃脸边。

“二姊,二姊!”

两个娃娃欢叫起来,撒开四王子迎奔上前,左右合抱住来人腰身,抓扯着她的袖管便要往上爬。

“二王女。”众宫人忙领着门人行礼。

那姑娘一手托一个,轻易即将两个小儿兜到胸前,任他们逮住风帽侧兜搓看。

“起罢。”她告诉众人,又左右看看臂弯里的双生胎,“老远便听见你两个拌嘴。见过那些厉害客人没有?可曾挑出几个喜欢的?”

李明念这才得隙偷觑过去:鹅蛋脸,狐狸眼,驼峰鼻,唇角天然带笑,倒与那大王子有几分相似。她目光下移,看定这姑娘胸前的海蓝宝珠串,颗颗皆有龙眼大小,打磨得清澈透明、蓝中透绿,底端坠一团深蓝剔透的青金石,一瞧便价值不菲。这是另几位王子王女都没有的物件。

“二姊真会顽笑。”三王子冷不防接言,“父王一早便说了,今日相看之后,便依着长幼顺序择人。这里除了大哥,谁还敢越过二姊先挑?”

“玄盾阁送来的门人,哪有身手不好的?”二王女笑眼弯弯,“纵是论齿序,也必不会短了你们。”

坐在她臂弯的女娃娃蹬着腿,正极力踹开二姐腰侧的宝剑。六王女按住她的腿道:“方才不曾听得有船靠岸,难不成二姊又是飞檐走壁过来的?”

“船还在院门外头,若西跟着,一会儿便来。”二王女回答,“原是我迟了,不好教大家久等,便先走一步。所幸未踩湿鞋袜,倒让弟妹们笑话。”

她一抬左腿,玄靴的尖头左摇右摆,逗得双生胎掩嘴直笑。

大王子已调转过轮椅,定睛瞧清她模样。

“你这又是哪儿薅来的帽子?”他失笑,“顶着张毛皮子四处走动,才真是教人笑话。”

二王女走到大王子跟前,放下怀中姐弟,又随手摘下那风帽递与他们。“湖石山剿匪抄来的,我瞧着有趣,戴上好耍。”她蹲下身,细观青年脸色,“大哥今日气色见好,想来是新方子管用,再吃两剂药便也大好了。”

“还得多谢你引荐的女医。”大王子道,“听闻有几样药材还是从西南送来的,你费心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二王女撑膝而起,“何况西南送来的药材,应当要谢母后才是。”

大王子一笑,见双生胎正铆足劲争扯那风帽,便曲指往他二人脑门一叩。两个娃娃松了力劲站定,却一人扯住一边侧兜,谁也不肯撒手。

“大哥是离不得二姊的。”三王子辿步近前,“到底是同胞兄妹,自幼都长在母后膝下,情分自是不一般。我们旁的兄弟姊妹可比不上。”

大王子身形一定,再抬目已敛下笑意。“三弟莫说胡话。”他道,“父王已训诫多回,手足之间应当厮敬厮爱,不分甚么亲疏远近。成日将口边,难免要伤手足情分。”

厅中一众宫人埋首欠身,呼吸也轻慢下来。那三王子却仿若未觉,不紧不慢踱向在场姊弟。

“父王自然盼着我们手足和睦,毕竟于他老人家而言,我们都是他的骨肉。”他毫无顾忌道,“但手足之间,却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我们几个原是同父异母,各受生母教养长大,有亲疏远近本是人之常情,与其遮遮掩掩佯装和气,倒不如坦坦荡荡说出来,彼此有什么不满也好当面说清,胜过背地里蛐蛐儿,反增积怨。这话纵是放到父王面前,我也照样敢说。”

停步许久不曾吱声的五王女跟前,三王子乜斜她一眼,摆出笑脸。

“何况不论出身,人与人之间性情不同,亲疏自也不同。小五不就是个例子?”他说,“便是在我母妃膝下长大,她也还是同二姊更亲近。是我这个三哥当得不称职啊。”

五王女垂下脸,似欲辩白,却又紧紧抿住嘴。

“三弟过分了。”一道女声横进来,“自我进来起,五妹还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三弟何故突然提起她,且咬定她与我更亲近?”

众人讶抬眼帘,两个暗自争帽的小儿也定住身,尽望向忽而开言的二王女。她立身轮椅旁,先前笑盈盈的脸变了样,那微翘的唇角压住唇缝,眉眼间毫无表情。

“况且即使亲疏有别,我们也依旧血脉相连,自幼以兄弟姊妹相称,一道读书习武,受教于同一位师傅。莫说本为同根,便是异姓同窗,亦理当尽力相扶相持。”她继续道,“五妹自幼没了生母,幸得琼妃娘娘照拂,如今也是知书识理,一向谨言慎行。莫说娘娘常夸她孝顺,兄弟姊妹们也皆知她恭顺,这便是尽己所能。既如此,若她有做得不妥的,为兄为姊也应当私下规劝,又何必当着众弟妹的面责难,反令手足们互生嫌隙,又让五妹难堪?”

她直视三王子双目。

“三弟素来口直心快,可这口直心快也该有个限度,而非只图自己痛快,倒让所有人不快。”

三王子早已褪下笑来,目光掠过她颈间那串宝珠,半晌才眉心一舒,弯起唇恭顺道:“还是二姊有将领威严,话也说得明白。”

他转个身,向五王女拱手赔罪。

“是我不好,让小五难堪了。为兄给你赔个不是。”

“三哥哪里的话。”五王女垂眼道,“我与二姊、六妹和七妹都是女孩子,年纪渐长,有些不便与哥哥们说的,便私底下向姊妹讨教,不想却冷落了哥哥。该是我赔不是才对。”说毕,也躬身还礼。

“好了好了,”四王子忙打圆场,“既是兄弟姊妹,这点小事还分什么对对错错,说开了便过去了。”

“老四这话说的是。”大王子道,“兄弟姊妹们拌拌嘴,也是寻常事。三弟话说得过了些,却也没有恶意,小五是个懂事的,不会往心里去。”

他目向五王女,见她低头颔首,便又朝二王女看去。

“二妹也莫太较真了。”他道,“今日难得聚在一道,本是来相看影卫的。若为了此事口角,反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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