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黑夜。
排水沟里漂着发黄的药片和腰带，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不知名味道。
转角处的老太太总在咳嗽，昏黄的灯光扑朔。
一行人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直至最里面的高墙。
屋内的窗户用木板封紧，仅有白天能有残存的半点光线。
领队的人上了些年纪，冲屋里的人叫了声。
“林先生。”
林向礼侧身，还保持着从民宿离开时的样子。
他看着来人神情很淡：“如果还是之前的事，我想我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你误会，昨晚匆忙，还没来得及招待。”
“我现在只是单纯想请你吃个饭。”
领队的人笑着举起手，举止挑不出什么错。
林向礼没有第一时间应，视线扫过他身后的人，估摸着都是高阶异能者。
自己没办法拒绝。
“您客气了。”
见林向礼没有拒绝，那人侧过身做了个动作：“哪里的话，林先生请。”
此时，匆匆来了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林向礼却听不清晰。
只听到个“通讯器”、“裴教”什么的。
裴青寂联系不上了？
林向礼眸光微沉，在心里猜了个什么大概。
乔老板那边……看样子早就知道些什么。
又是突然哐啷一声，引起众人的观望。
林向礼转过头看向门外——
“我天，什么声音？”
萧翊航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跳。
他挪了挪身子，听着声音应该是四合院外面发出来的。
顾妍晚也朝外面瞥了一眼，抽出一张塔罗牌：“祭司，去。”
虚空中逐渐幻化出女祭司，很快又消失。
“继续吧，真出事我会第一时间知道。”顾妍晚收回视线。
萧翊航也心大，试探性看了看其余人：“那继续咯？”
乔堇依旧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涮了口肥牛卷放在蘸料盘。
咳嗽一声，萧翊航见此也就继续道：“随机转盘，转到的人抽签，最终会抽到一个关键词。”
“根据关键词，说出与自己相关的一则故事。”
萧翊航撕拉一声拆掉包装，就着使用说明念出声，“玩吗玩吗？”
他有些期待，毕竟民宿的人认识这么久，其实平时很少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故事。
薛安晴接话问道：“如果自己没有相关的故事呢？”
还真没考虑过这种问题，萧翊航歪头正思考着对策。
“那就假设。”
乔堇开口了，看这个态度应该是同意了这个游戏，“假设与你有关。”
“如果再讲不来，”萧翊航顿了顿，又从包里掏出一筐酒，“咱就自罚呗。”
唐遥惊讶：“你还带酒？”
萧翊航嘿嘿一声：“本来以为用不上来着，现在正好。”
能保证游戏质量，毕竟这荒郊野岭的没人想喝酒，万一出事可不好。
仿佛又回到上一次露营，乔堇抬手，一轮光盘悬浮在火锅的正中心。
“那就开始咯。”
“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有趣的故事，我也是～”
乔老板似乎很喜欢听故事，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抬头盯着那个光盘。
看到指针最终停留的那个人，纷纷朝他望去。
“……”裴青寂望着那枚稳稳停在自己头上的指针，认命般叹气。
萧翊航笑得灿烂，拱手开玩笑：“恭喜啊裴哥，开门红。”
乔堇也撑着头，笑着盯着他。
甚至有一瞬间裴青寂都觉得是不是她故意的。
好在游戏本身的关键词没有为难人：【毕业季】
“我怎么感觉这词更适合咱俩。”萧翊航眼巴巴望着那个词，转头跟唐遥说了句话。
裴青寂听到这话笑着摇头：“我似乎也合适。”
“我之前在大学教书。”
萧翊航一听不得了：“真假？？裴哥你哪个专业的老师啊？”
“生物。”
裴青寂从容答道，“所以关于毕业季，我还算有点说法。”
“因为丧尸爆发那天，我记得我还在负责答辩。”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当时还在嫌他们的毕业论文怎么会写成那个样子。”
“上一秒还在论文指导，下一秒就跟丧尸对上眼了。”
“现在回想起来，看他们的毕业论文已经算是很美好的事情了。”
萧翊航觉得这句话又好笑又不好笑的。
的确，对比末世之后那些事，是谁都会选择看论文。
裴青寂点点头：“总之在这之前，每个毕业季对我来说都大同小异。”
“但丧尸爆发那会儿，正好也是毕业季，我很快就接到父亲的消息，在学校开始疏散学生。”
“从那之后，毕业季应该就不复存在了。”
他亲身经历了最后一个未完结的毕业季。
气氛莫名安静。
似乎只有乔堇没有受影响：“你父亲也是教授？”
“是、不过他退休了，”裴青寂反应了几秒，“但因为之前他的项目，基地建成之后就被返聘了。”
“什么项目啊？”萧翊航好奇问道，“你们是不是也都是研究员啥的？”
“…抱歉，这个应该不跟‘毕业季’有关。”
裴青寂带着歉意一笑，不动声色回绝了这个问题，“是不是该下一个了？”
有点遗憾喔一声，萧翊航识趣没再问。
乔堇摆摆手，转盘继续开始转动直至暂停。
何聿就像是有感应一样抬眸，看着头上指着自己的光针。
周围的人眼睛都亮了。
老实说，如果众人一是好奇乔堇，那二便是何聿。
萧翊航甚至大胆将盒子往他身边推了推：“大佬，您抽签。”
“我不一定什么都能记起来。”
而当事人只是不在意般笑笑，随意在盒里抽出一张纸牌。
【天台】
何聿盯着牌面的文字一时没说话，似乎是在回忆。
很快就听见他出声：“之前受伤，从天台跳下去过。”
尽管如此，他说得却像是家常便饭，像是完全没什么感觉。
众人一惊，马上悄咪咪竖起耳朵听。
“末世初，不知道是哪个天台，跳下去后就没意识了。”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而偏偏何聿在这时补充，“只能记起这么多。”
卡在这个时候，萧翊航觉得心里痒痒的：“大佬，你还有受伤的时候啊？”
何聿掀起眼：“你没有？”
“呃？那也不是……”
顾妍晚给自己烫了一根鸭肠，接话道：“我感觉，重点应该不在前半句吧？”
能从天台直接跳下去，也算是真勇。
“受的什么伤？”乔堇突然开口。
“刀伤。”
何聿淡淡道，眼神落回到她身上，“被人捅的。”
乔堇：“什么人？”
“不重要，他们已经死了。”
“被你杀的？”
“嗯。”
他淡然应着，语气没有起伏。
这则记忆实在离他很遥远，又或许是对他来说，已经褪色。
众人止声，脑海里自动播放着这个故事的各自版本。
末世开始，社会秩序也渐渐失衡，很多事已经没办法用人伦道德来衡量。
“行吧。”对于何聿的回答，乔堇看他还算诚实的样子没再追问。
光针又重新转动，速度加快成了光的残影。
等到转速减慢，最终指向大家都最期待的那个人。
乔堇眸中迎着光，歪歪头，竟然是自己啊。
顾妍晚坐直，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的眼神：“呀呀如果是你的话，我可得坐直好好听。”
乔堇扬起嘴角：“是嘛，那我可得讲一个好故事。”
说着她大大方方伸手，抽了一张牌，视线却只在上面停留片刻便移开。
“是什么是什么？”萧翊航起身想要看清牌上的词——
【演员】
出乎意料的一个词。
萧翊航挠挠头：“这里面的词汇还蛮丰富的哈。”
本以为能摸清一下套路提前准备，现在看来不太现实。
乔堇却垂着眸，看似在思考自己和这个词的关系。
“小老板，我们可以……”
萧翊航见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正想提醒乔堇可以假设——
“我曾经演戏，后来转行了。”
乔堇却先说了这句话，足够令人惊讶。
这是第一次，她说起自己的曾经。
萧翊航一整个震惊：“小老板，你之前还真的演过戏啊？”
“怎么，看不出来？”乔堇似笑非笑。
“不不不，”萧翊航赶快摇摇头，“这不是没怎么看到过你演的剧嘛。”
何止是没怎么看过，是压根儿没听说过娱乐圈还有乔堇这一号人。
怎料乔堇却笑了：“看过的哦。”
“啊？”
“你看过。”
乔堇喝了口前面的酸梅汁肯定道，这下萧翊航更疑惑了。
唐遥作为一个追剧人，看的剧数不胜数：“乔老板，你一般演什么类型的啊？”
“都演。”
酸梅汁残留的酸味布满口腔，乔堇放下饮料，“你能想到的，我不出意外都演过。”
唐遥皱着眉，正想多问却对上乔堇的眼睛，身形一颤。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笑着的，此时却多少带着些陌生。
不知道还应不应该问，唐遥的话就直直卡在喉咙里。
“……那乔老板，你为什么会转行啊？”
轻轻的声音插进来，薛安晴小声插话。
这个问题似乎正好问到乔堇的心上，她勾着唇，异样的光从眼里一闪而过。
“因为我发现，舞台之外，是更大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