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恍然发现,她真要以为,陆景冥给她舆图,就是为了让她记熟路线,不再迷路的。
现在看来,这人心计深沉的地步,已经到了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她。
她想做什么,他应该都知晓。
不然也不会突然出现在小巷外。
那地方又偏又远,人又少,除了跟踪,王逸然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你这挚友也真是的,刻意圈红这些地方不说,还跟踪我。”一提起陆景冥,她心情就不好,语带怨念。
“跟踪你?”
王君庆不相信:“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王逸然又跟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杀我都有可能,上次我还在他的左肩膀上,看到了我亲自击下的剑伤,你事事都为他辩驳,现在证据确凿,总该没话说,信信我了吧?”
王君庆张嘴欲言,本能地站在陆景冥这一边,想帮挚友说话,然而怀疑,不相信的心思才起,他又立马反省自己。
他一贯帮亲不帮理,可要是需要帮的那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呢?这该如何偏向?
无论帮谁,他心里都不会好受,纠结之际,王君庆秉持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原则,先去看舆图,证实圈红一事。
又乱又绕的路线映入眼帘,再一细看,果然看见了好几个红圈圈,被那标记套住的地方,不仅有户部,还有他的家,他的商铺,亲人宗族,朝廷官府……
总之与他有牵扯,能提供线索帮助的地址,都被陆景冥用朱笔圈起来了,零零散散,十余处。
刻意圈红之举是真,那么跟踪和剑伤两件事,是否与她说的一样,都是真的?
王君庆不敢想,越想越茫然、无措。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逃避问题的人,今日,却生出了不想面对的退意。
他不想相信自己的挚友会是滥杀无辜的人,他更不想相信,他自始至终竟然从来都没有看清过陆景冥。
若是他想错了,说错了,看错了他也就认了,可为何,现实偏偏会如此?要如此?
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一直都在沉默不语。
“我说的是不是没错?”王逸然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这些都是他做的,你不必纠结,更不必难过,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信我而已。”
不是让他动摇立场,二选一。
而是要让他相信。
她没有撒谎,没有以一个妖怪的身份,去污蔑他的好朋友,她所言所行,从来都是真诚不卑劣的。
这也是她与其他妖怪的区别。
“你说得不错,我信你。”
王君庆低着头,没有去看她脸上的神情,他总觉得,像她这样孤苦的人,不被选择,是该伤心和失望的,可他不得不残忍地坦诚:“但很抱歉,我知晓完这些,依然会选择站在他那边。”
“我理解你,你很忠诚。”王逸然没有伤心,反而羡慕起了他们之间的友情,“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这种福气拿任何东西都换不来。
“你以后也会有的。”
王君庆安慰她:“人生那么长。”
“人生那么长,能有这舆图长吗?”王逸然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东西展开几百米,掉下案几,滚落在地,差点绝望地两眼一闭昏过去。
“陆景冥真过分,竟然要我去记熟这上面的所有地址,还要抽.查,答不出来就罚我抄画十遍。”
十遍,整整十遍!
真要抄起来,那手都得抽筋!
这家伙真不是个人!
心里骂着骂着,王逸然突然骂精神了,眼皮也不沉了,脑袋也不困了,清爽得不得了,跟亢奋似的,右手拍案,劲儿头满满:“教我!我就不信我答不上来,他记住的还能有我多!”
“教你认字识图吗?”王君庆尴尬地笑了笑,嘴角微抽,“大可不必如此吧?”
那舆图上面的地名少说也有几千个,全教完,那他的喉咙估计要冒烟,“不如,等你被抽查那天,我陪在你身边告诉你,这图我以前记过一半。”
“那他要是问另一半怎么办?”
“完蛋。”
“……”
“义兄,这一点儿也不幽默。”
“我知道。”王君庆开始正经起来,“我不会让你被罚,我会教你一个术法,这术法常人学不来,你天赋异禀,应该可以。”
“什么术法?”
王逸然期待地猜道:“是可以把这些地址,全部记到脑子里的术法吗?”
“是的。”
“那我要学,你快教我!”
终于又能使用灵力了!
她激动得很。
王君庆见她难得真心高兴一次,遂了她的愿,将难学的术法教给她,她一次就学会了,记完舆图的地址,又要他教她些别的。
其中就有如何跟踪陆景冥。
问她为什么想学这个,她只气愤不满地说:“凭什么只能他跟踪我,而我不能跟踪他!要跟踪就互相跟踪,只有我一人被跟踪,这也太不公平了!”
十分孩子气的解释。
王君庆没说什么,笑着答应下来,认真地教着她,看她念完术语后,两人皆是大吃一惊。
“这……”王逸然意想不到地盯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根红色丝线,懵道,“这是什么东西?何时缠上来的?”
怎么她不知道?
“这是溯生连,具有追踪作用,我要教你的就是这个,如今看来,你已经有了,不用再教了。”
“溯生连?”她往后收了收手,发现不管怎么用力,那根红色丝线都不会被扯断,结实的同时,传墙而过连向了好远的地方。
王逸然蜷起右手,握住了那根丝线,双目微阖时,她通过溯生连上面的力量,感知到了远处的人。
那人正是跟踪过她的陆景冥。
此时此刻,他正在浴池里沐浴更衣,而她好死不死的,恰巧赶上了他将要出浴。
脑海里闪过他赤身的画面,虽然腰以下的部位都浸泡在水里,但她还是记住了他宽肩窄腰的姣好线条,以及裸.露在雾气中,朦胧可见的胸肌与颈部锁骨。
上次见到,陆景冥好歹穿了一件薄薄的月白中衣,这次……
王逸然忍不住抬手捂住双眼,试图通过掩耳盗铃的方式,让自己忘掉这种场面,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像师弟说的那样要把他看光。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她连忙睁开眼,晃了晃脑袋,断开线上的感知,转移注意力,确认道:“就是这个东西,把陆景冥引来的吗?”
溯生连的存在太过危险,危险到以后,很有可能会让她暴露身份,面临死路一条的结局,这可万万不行。
“能不能把它断掉?”王逸然逐渐打消了想互相跟踪的想法,与小命相比,公平算个屁。
王君庆摇头:“不能。”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但是能转移。”他又说了句。
“转移?怎么转移?”她希望重起。
王君庆:“我不是教过你复刻之法吗?你再复刻一根溯生连,将它缠在任意一个物品上,增强气息,届时他再想找到你,就会身受干扰,找错方向。”
“好。”王逸然恍然发现,“这不就跟我的魂息是一个道理?”
王君庆嗯了声:“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魂术,一个是灵力,力量虽不同,但用法都是相近的。”
相近的话,她学起来更容易。
于是按照他说的做,做完之后,总算不再忧愁,连睡觉都睡的安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