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这一遍顺畅地过了。
林早冬还没反应过来,路今就率先站起来,又将他拉出灰尘满布的隔间。
“你……”林早冬忍不住去看路今的眼睛。
大约是冲击有些大,他的表情还没有恢复,不笑的时候就看起来格外疏离。
路今立刻松开了他的手,乖乖地低头,“对不起。”他的双眼也随着低垂,高大凌厉的形象作出这样的动作,竟然有种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早冬过了几秒,品味出他的含义。
他是在替刚刚那句话道歉。
在演戏的时候突然叫对手的真名,确实有些不大敬业。
但路今道歉却不是因为这个。
如果刚刚没有他的那句话,大概林早冬又要迎来新的一轮NG,路今帮了他,用这个过于亲密的昵称。
超过了普通同事交际的界限。显得过于亲密暧昧。
林早冬这时才恍然有些明白,从杂志拍摄开始他们之间有多么的不正常。
如果他是女生,这会应该已经要上热搜。进入被粉丝扒嫂子的经典流程。
而路今突然的一句道歉,落在他耳朵里似乎昭示着该拉开距离。
对比几天前,他的话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但林早冬又想到了许利荣的话。
大概路今将他当做了宁南巷,又或者单纯为了照顾他入戏困难的毛病。
而杀青在即。
他们也该从一场海岛的梦境清醒过来。
直到现在混沌着的大脑从终于拨开了纷杂的云雾一般,像上演了一部电影。
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最后落在了大大的黑白的end。
“怎么会。”于是林早冬摇摇头,将身上令人难受的灰拍干净,“要谢谢路老师,不然我今天就有苦头吃了。”
这两句话吐字似乎都带着苦味,林早冬咽下去,笑笑,从路今身边走过去,想要去监视器后面检查拍摄的画面。
如果这一遍顺利过了,他就可以下班,在夜戏之前拥有短暂的独处空间。
他和任一飞回看了几遍,最终还是敲定了这一版本。
林早冬松了口气,拿着纸巾将身上又细细擦了一遍,心里堵着的石头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抽身离开。
在下楼梯之前他忍不住往隔间看了一眼。
路今依然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肩膀松垮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最终也没有上前,木制的楼梯地板被他踩得嘎吱响,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随着厚重大门的吱呀声,那一点轻微的皂香消失在了海岛的空气中。
路今颓丧地捂了把脸,一支烟递到了他的面前。
见路今不接,任一飞就收回手把烟别在耳朵上,他两指掐着根烟,慢悠悠吸了口,“我昨天也只是提了嘴,还没杀青,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和人家小林划清界限。”
很显然任一飞也认为是路今出手,快刀斩乱麻地终结了这一段有些过度暧昧的营业关系。
路今苦笑,整个人犹如丧家之犬。
“不是你提的?”任一飞有些惊讶。
“昨天小于说漏嘴了。”路今情绪有些焦躁,不安地搓着手指,甚至连昨夜的情况都不想去回忆。
“我本来想今天和年哥道歉,但他一到片场就刻意和我拉开距离。”
使手段让林早冬对他产生依赖,这种情绪需求让路今甘之如饴,又时刻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知道林早冬的过往,也因此更加恐惧这把剑落下来的时候划伤的鲜血。
但林早冬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他并没有对着他大喊骗子,又或者厌恶地看着他。这些出现在路今幻想里的东西统统消失了。
应该感到庆幸的。
林早冬只是礼貌地和他重新成为了拍戏的搭档,将时间回溯到了他第一次抽离的时候。
他并没有再一次恶劣地用手段利用林早冬的脆弱,将他抱在怀里的机会。
很快他就要回到那个不停重复的,漫长令人绝望的梦里。
阴湿又黑暗的气息似乎要从刺目的阳光中在地面生长,攀着他的脚将他拉下去。
路今的手有些抖,他无力地闭着眼,胸膛有些明显地上下起伏着交换空气。
这场景超出了任一飞的预期,“诶诶诶!”他手忙脚乱地掐掉烟,将路今拉到通风口,“深呼吸,别着急。”
“你们小年轻真的是着急。”任一飞给他顺着气,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听说你..”他停顿了会,含糊着道,“经纪人一大早过来和小林谈剧播的营业条款。”
里面的关键词吸引了路今的注意力,他逐渐失神的双眼动了动,哪怕手还在痉挛,“他过来干什么?”
昨夜之后路今状态就不大对,关了手机将自己封闭,自然错过了小于的消息。
而小于一大早就被经纪人提溜着起来干活,连去叫路今的时间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让路今险些迟到。
“没通知你?许利荣不是你经纪人吗?他不过来谁过来。”他有些奇怪
任一飞不是陈河生,对路今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受了老师的委托临时来拍了部剧。
但也知道一开始极力支持陈河生的决定的是路今的经纪人。
大概为的就是投资方开出的高昂片酬。
娱乐圈经纪人自然是竭尽全力炒高身价,这种决定无可厚非,只不过任一飞依旧觉得太过鼠目寸光。
为了一点片酬从电影转到网剧。
但他不可能这么说,挑着好听的话吸引着路今的注意力:“双男cp就是吸金利器,他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接下来的捆绑营业,你们俩后面多的是相处机会。”
路今眉毛拧着,神色难看,但又对这一句话没有表示反对,只是立刻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任一飞无法准确形容他的状态,很神奇的似乎立刻恢复了精力,就像濒死的战士重新燃起了斗志。
当着他的面,路今找出手机,开机播了个电话过去,“你来干什么?”
对面接的很快,不知道说着什么,让路今的脸色越来越沉,气极了就连抖着的手都平息下来。
“我不需要,立刻滚回去。”他的抗拒异常的强烈。
而电话那边的许利荣还在试图说着什么。
路今下颌紧绷,握着手机的手臂青筋蹦起,“我和林早冬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你以后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说到最后他就像暴怒的狮子一般,面容都带着些许扭曲的怒火,似乎能一下将这片房子烧得一干二净。
这一招很奏效,听筒里没有了声音。
路今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回放在椅子上的包,砸到木制的板凳上,砰的一声。
任一飞的心狠狠一抖,有些担心。
但结束战斗的战士飞速地失了血,充盈的斗志从瞳孔消散过后流露出脆弱、无助的迷茫,哪怕刚刚那场战争他占了上风。
路今愣愣地站着,半响失魂落魄地抱着脑袋坐在椅子里。
任一飞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他:“你们杀青后为了对方考虑,分开冷静肯定是最好的。”
丢了魂的人依旧像个木头桩子,呆愣地没有反应。
“但剧播还有一个月的合体期,那时候你们也该调整好了。”任一飞宽慰他,“我和你说营业的事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从角色里出来,如果小林还对你....”
“不会了。”路今打断他,眼里的光灰暗地消散。
“不会了。”嘴里泛着的苦涩几乎要逼出泪,眼眶的血丝连着眼睑的红,“我不是桑海,他怎么可能会对我有其他的感觉。”
任一飞觉得事情的走向逐渐棘手。怎么接个戏,老师口中的病还没治好。
好好的一个前途无限的新生代演员开始自卑了。
杀青回去任一飞已经能预想到老师追着他锤爆头的画面。
“嘶——”
他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