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早冬的头有些疼。

一半是因为昨夜喝的酒，还有一半则是因为摆在桌子上的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着视频。

拍的不是很清晰，镜头也晃的厉害。但不难看出里面那个又哭又笑的醉鬼正是他本人。

林早冬揉了揉太阳穴，被夹杂着电流的一句“一点点”惊得手一颤，佯装镇定地关了视频，将手机塞进坐在化妆间的沙发缝里。

“你要不把你自己也塞进去？”吕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他对面。

这间化妆间就他们两个人，是以也没有多压抑说话的声量，吕常粗着嗓子，听起来有些凶。

但林早冬一进娱乐圈就是他在带，对他的性格在熟悉不过，见吕常一副拷打的模样，也懒得找借口，自嘲着“也算是酒后吐真言，和你说了我心里还好受一点。”

吕常失眠了一夜也没接受，“你真的对那家伙…”他连路今的名字也不想说，恨不得冲上去邦邦给林早冬两拳。

好让他清醒过来。

“真的。”林早冬笑笑，诚实道：“可能是一点点，也可能是很喜欢，我也不知道。”

吕常看着他这平静的模样，眼皮狠狠一跳，“之前我要用路今演技的词条捆绑你营销，你不愿意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对。”林早冬承认地痛快，这些天他独自挨着这些情绪，心里就像千万只蚂蚁撕咬，酥麻又带着细密不断的痛苦。

他想找人诉说，也知道这事情是他过于荒唐，任性做事。理智上来说吕常的做法再正确不过，他这个年纪要是想转型，就必须要有流量加持。

捆绑路今这个现成的血包，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买卖。

林早冬承认后端正地坐好，等着被吕常训几句话。

但吕常却只是瞪着他，像是无法接受地剧烈吸着气，脸色差到林早冬以为他要被气得背过去，最后却只是颓丧地倒在椅背上。

“你倒是好心。”吕常摇摇头，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人家可不见得是善茬。”

“路今他不会这样做。”林早冬想辩驳，却被吕常打断，“卖腐提纯的红利那家伙不要，他经纪人可不一定。”

“经纪人？”林早冬有些疑惑。

这段时间路今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小于，作为炽手可热的一线，身边人员可以说上精简。

而林早冬之前搜索路今资料的时候，也没有在众多路透图中找到经纪人的身影。

工作室下的粉丝炮轰接电视剧的决策，也只是骂工作室，一点也没见经纪人的影子。

圈内这样的可是凤毛麟角，粉丝情绪上头的时候连正主都能来几巴掌，吕常也被挑过不少刺。

是以他一时难以对上号。

“昨天凌晨上的岛。”吕常朝外指了指，“现在就在外面，昨天人一见我，就提杀青后营业的事。”

那场景，吕常也是头一回遇到。当着人家经纪人的面看营销号的黑视频，他尴尬到要扣出一座城堡，经纪人倒和没事人一样。

握了手就在他旁边坐下，坐得跟大爷一样，说来聊聊营业合同。

弄的吕常还以为出现幻觉。现在不应该是凌晨，而是日头高照的大白天。

“我就和他说这东西得尊重艺人的意愿。”吕常摆手，“不然那架势真要拉着我不放。”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地，化妆间上锁的门就被敲响。

先是很轻的一声，隔了半秒。

咚咚咚接连几下，急促地发出有些吵闹的动静。

林早冬揉了揉耳朵，起身去开门。

吕常赶忙去沙发里把手机掏出来，将视频关上，手机盖在桌面上的功夫，化妆间就陡然热闹起来。

房门站着小于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大约就是吕常口中的路今经纪人。

四五十岁，养尊处优的啤酒肚，眉心一道川字纹，比较高。

穿的很讲究，一套正式的西装衬衫搭配裤子，手上戴了块机械表。

林早冬不认识牌子，但表周一圈的细钻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林哥。”小于在门边和林早冬打招呼，林早冬回了笑，正将头偏过去。

中年人却径直走进去，坐到了沙发的正中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半个教室大的化妆间摆了一排带补光灯的桌椅，两侧三排移动的衣架，挂满了剧组的衣服，因为中午开工的缘故，四下散落着衣架和替换的衣物。

中年人眉心的川字纹似乎更皱了，“路今的化妆间也在这？”

小于用口型，无奈地对林早冬说了声抱歉，赶忙走过去，“对，岛上的房间不多，路哥的妆发简单用不了多少时间。”

“一个单独的房间也没有？”他反问，挑剔地拍了拍沙发，“这沙发怎么还破了个洞”。

林早冬走到吕常旁边坐下，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小于回答的流畅，“路哥同意的。”

中年人偃旗息鼓，又四处看了几眼，把小于叫去拿他给剧组定的奶茶和食物，才将目光摆正，视线上下过了几遍，陡然变了笑脸，川字眉配着嘴角的弧度。

让林早冬有些头皮发麻。

“林老师，不介意我叫你早冬吧？”他和煦地伸手，总算自报家门，“我是路今的经纪人，许利荣。“

“你也知道我们路今拍大片拍的多，我看这环境也是一时着急，没来得及顾上你，回北京我好好招待你。”

没等林早冬有动作，他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过去，叽里咕噜地也算是解释了刚刚为什么忽略林早冬的原因，。

“您好，许哥。”林早冬也不好在说什么，和他握了手，将名片拿起来，看了一眼。

巴掌大的名片，设计的那叫一个金碧辉煌。

随着角度的翻折还会有明暗和细闪的变化。

名片上的地址让他有些讶异。

路今没有签约公司，而是开的个人工作室，体量小，目前也只有他一个艺人。从拍戏的接触看，路今身边的人员也极为精简。

但却在鼎茂大厦有整整一层楼。那个地段林早冬都可以想象到租金是何等高昂的数字。

吕常凑过来，同样很震惊，默不作声地掰着手指数数。

又悄摸地和林早冬打眼色。

同样是开工作室，看看人家。

林早冬回了他一个白眼，这能比吗？

随后将名片放下，路今这会没来片场，许利荣找过来的目标就只能是他。

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测后，他便坐正等着对方开口。

许利荣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捏出一只叼在嘴里，看了看林早冬。

不说话。

林早冬不明所以，便也看着他，微笑。

过了几秒，许利荣从桌子上拿起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过肺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

狭小的化妆间不透风，只怕过一会身上都要沾上烟味，林早冬向左挪了一点，避开直面攻击。

抽了小半根后，对面总算悠悠张了嘴，“早冬看着比我们路今大了不少？”

林早冬：“？”

他原以为是要谈营业合同的事，脸上有一丝迷茫。

“八岁。”他报出一个数字。

“有点可惜了。”许利荣摇摇头，语气遗憾，“怎么不拍电影？”

他问的自然，就好像再正常不过的疑问，倒让林早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场面沉默下去。

许利荣似乎意识到，立马抱歉地笑道，“在知道我们路今要和你合作的时候，我还看了几个你的角色，叫什么，夏宁。”

林早冬心一跳。

出道的这个角色在上岛拍戏后出现的频率似乎格外的多。

“我拍的第一个角色，那时候还很稚嫩。”他谦虚了一句。

“不不不，演的很好。”许利荣不同意地皱起眉，似乎林早冬要是再争论就要急眼，“第一部作品已经很不错了，看长相，早冬是首戏毕业的？”

首都戏剧学院钟爱林早冬这一类型的男演员。

年长几十岁，又带着笑容，仿佛在拉家常，本来担心找上门来撕家的吕常都松了一口气。

林早冬报出了学校的名字。

许利荣诧异地捏着烟，“不是科班出身？”得到肯定的点头后砸吧砸吧嘴，“你这长相，上学那会不缺小女生喜欢吧。”

林早冬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确实收过不少情书。

只不过那时候忙着打工赚钱，没心思谈恋爱。后来进了娱乐圈拍戏，一开始没什么名气，拍戏都是各个剧组连轴转，没时间。

再后来就是歇了这种心思。

“你拍亲密戏，女朋友没有意见？”许利荣突然坐直，凑近，“你给我说说，等下让路今那小子也学学经验。”

他挤挤眼睛，露出一个你懂，我也懂的暗示。

林早冬的心却微微下沉，全然忘了他的前一句话，缓慢艰难地问，“学什么？”

“哎呀。”他拍掌，“你不知道前阵子那个拉灯的事情？”

这事自然是知道的。

鹅厂第二季度有一部还算小热的古偶，男女主的cp在各个平台炒的火热。

公司一看转头安排营业直播，结果就在直播的时候男主女朋友直接关了灯。

cp没卖成，男主还因为嫂子被粉丝好一通骂。

“我这不也是提前预防。”许利荣凑近了，烟味也顺着飘到林早冬的鼻子里，一丝一丝地缠绕上他的脑袋。

他皱了皱眉，但没有后退，脑子里全是许利荣说的话。

“你知道《飞黄腾达》吧。”

林早冬觉得话题跳的有些快，但依然点头，“陈导的新剧，圈内肯定都知道的。”

许利荣的嘴角扬起来，“你们这部剧的宣传肯定有一段时间和电影的重合，我也知道你们那个营业合同的事情。”

林早冬本来因为酒精晕乎乎的脑袋立刻清醒。

在一边等着的吕常立刻支棱，怀疑地打量着，“许哥说这个干什么？”

他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十分怀疑路今的经纪人前面那一番话就是在拉关系，看他们林早冬心软，说不定就同意解约营业合同的事情。

“这合同可是你们路今要签的。”吕常哼了一声，他还没说路今图谋不轨，勾引林早冬。

他的经纪人倒好意思提这个？

“不是你想的那样。”许利荣立刻摆手，好脾气地笑道：“我肯定是赞同的，这部剧接了肯定是要利益最大化的嘛，微博超话前几不都是双男的组合。”

“合作才能共赢。”许利荣又吸了口烟，一点也不介意地接着说，“炒cp之前也得通个气儿，要是在出现拉灯那种事情，岂不是打水漂。”

他这句话说的在理。

吕常也没法反驳，看了林早冬，等着他的意见。

林早冬扣了扣手心，问道：“这和前面说的有什么关系？”

“嗨。”许利荣笑骂了一句，“还不是路今那臭小子，可能有情况。”

“我也是和你们提前说，打打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