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
林早冬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手机蹲在转角处,一米八几的高个缩成一团就只剩下一点点。
吕常穿着个大裤衩,摇着扇子,到岔路口接人,“咋了?”
“喝不喝酒?”他站起来问。
“奇了。”吕常领着他往住的地方走,“还有一个小时你就要睡养生觉,怎么突然跑过来找我,还要喝酒。”
“嘶,不过也来得及。”他转念一想,甚至还能提前睡觉。
林早冬酒量不能说差,简直是烂。
岔路口往左走几百米就是一处二层独栋建筑群,剧组的工作人员几乎都住在这里。
吕常住在第三栋,和他一起住的还有路今的助理。
他绕到后门,避开人,领着林早冬上了二楼的房间。
“就是想喝。”林早冬闷声闷气地拉着椅子,在桌子旁边坐下。
“行。”吕常也不多问。
林早冬要是不想说,想破脑袋也不能从这人嘴里摸出一句真话。
他趴到床底,手拿着一个撑衣杆一挑,一个小木箱子从里面划出来。
“来,尝尝。”吕常从里面抱出一个陶瓷罐,“这是村民自己酿的果子酒。”
他酒瘾大,上岛没几天就从居民那边倒腾到了不少特产,现在也就这么些,平时都偷摸着自己喝。
林早冬揭开罐子上绑的纸片,就要抱着罐子往嘴里倒。
“诶诶诶!”吕常赶忙摁住他,拿了两个玻璃杯,“慢点慢点,我可就剩这么老些了。”
他倒了半杯放在林早冬手边。
又给自己蓄满,在他旁边坐下,端着杯子也不说话。
看着林早冬一口接着一口往肚子里灌。
四五年的果子酒,入口是甜中带酸,甚至没什么酒精味,但喝多了后劲儿就上来。
吕常弄了包酒鬼花生给他,林早冬推开,捧着杯子,喝的又急又猛。
第三杯都没来得及续上,端端正正的背就塌了下去,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睛失神地盯着一处。
“我看看。”吕常拍拍手上的花生碎,掏出手机,“二十分钟没到。”
林早冬“哼”了声,嘟囔着:“我没醉。”
他撑起头,将杯子里最后一口果子酒倒干净,又要去抓酒罐。
吕常拦住他,“最后半杯,不然你明天肯定起不来。”
林早冬虽然酒量差,但喝醉了不发疯,安安静静地睡觉。
只是睡死了叫不醒。明天下午还有几场通告,这迟到了林早冬酒醒后可要后悔死。
“起不来正好。”林早冬盯着玻璃杯,里面桃粉色的酒液晃荡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吕常眼睛一转,不经意问:“你不怕任导说你?人路今这么大咖还得提前请假。”
“那也比丢脸强。”林早冬将头埋进臂弯,烦躁地蹭着,将头发甩得在空中飘舞。
他耳朵已经涂上了些许的薄红,连动作都不像以往那么稳重冷静,透着几分无赖的孩子气。
吕常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子,好笑地拿出手机给他录像,“我去,我给你录下来。”
甚至还嚣张地将摄像头怼到他的面前,拍了好几个特写。
林早冬也不管他,也许是脑子被酒精灌的晕乎乎,接连几下后乏力地停下动作,侧歪着头露出双醉懵懵的眼睛。
呼吸都轻了很多。
吕常拍够了,才满意地收回手。
见他安静下来,就打算先收拾收拾桌子,待会一起叫小于送人回去。
“老吕。”趴在桌子上的人忽然出声,“我有个朋友。”
吕常眼皮一动。
今天这是怎么了,还主动说起了。
他将手上的垃圾袋放下,“你怎么了?”
“我朋友。”林早冬强调。
“好好好,你那朋友怎么了?”吕常憋着笑,又拿出手机录下这为数不多可以嘲笑林早冬的时刻。
“就是我...不对是他,”林早冬口齿含糊,“好像自作多情了。”他撇了撇嘴,做出个哭丧的表情。
吕常乐呵呵地拉近焦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作多情什么,你有,不对你那朋友有喜欢的人?”
“一点点。”林早冬两根手指捏起比在眼前,“但人家压根对我没感觉”。
“这有什么,喜欢去追嘛。”吕常用胳膊肘怼了怼他,“说说,长什么样啊?”
“唔..”林早冬在脑海里细细描绘,“有点黑。”
黑?
吕常搜刮着和林早冬合作过的女演员的外貌特征。
零星地扒拉出几个。
“然后呢?”吕常追问。
“身材很好。”醉倒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薄薄的面皮透着熟腻的红。
“额...”吕常这就没办法对比,只好抛出问题,“身高呢?”
林早冬腾地站起来,直直地挺着背,一只手举过头顶。
吕常摸不着头脑,眼神疑惑。
“哎,”林早冬头顶的手晃晃,“大概这么高。”
“哦。”吕常点点头,一愣,也跟着站起来,失态道,“这么高!”
他也就一米七几的身高,抬起头比着林早冬的高度,心一颤。
我滴乖乖,快一米九了吧。
林早冬喜欢的难不成是个模特?
吕常摩挲着下巴,“那你这是有点困难。”
“呼——”林早冬垂头丧气地吐出一口果子味的气,又趴回桌子上,“所以我才不想上班。”
吕常思考的大脑卡机,“这和上班有什么关系?”
他没忍住问出声,但解答的人明显已经沉浸到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正戳着桌子上剩余的几个花生,自言自语,又因为酒精含糊着颠倒语序。
“看起来他一点也不想要办公室恋情。”林早冬“哎”了一声。
吕常还是没转过弯,扒拉他,撑着他的下巴,下一秒人又醉乎乎倒下去,“等等你先和我解释一下...”
“早知道就老老实实营业了。”林早冬将头抵在桌子上,主动屏蔽干扰,哀嚎,“这下好了。”他抓了几把头发,把自己弄成了鸡窝头,“明天上班肯定不想理我了。”
吕常莫名奇妙,“乱七八糟的,你营业的不是个男的……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
突然想到了回海岛那天飞机上林早冬的那个笑。
吕常咽了口唾沫,连手都开始颤抖,“林早冬。”他去推趴在桌子上的酒鬼,“林早冬。”
那头乱糟糟的细发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吕常深吸一口气,带着最后一丝期盼:“诶!谁给我发消息了。”
他眼睛盯着,佯装去看手机,“奇了怪了,路今发消息给我做什么。”
刚刚还装死的脑袋向上抬起,露出一双眼睛,瞳孔里仍然是迷迷瞪瞪的醉意,不大清醒,证明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所为。
吕常的心狠狠一沉,但他的手被林早冬拉着,醉晕晕的脑袋凑上来看他的手机,“发什……什么了?”
手机屏幕都没解锁,黑黑的倒映出一个乱糟糟的头。
“什么都没有啊。”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手脚一歪要倒下去。
“你真是...”吕常将他按回椅子上,不可置信地低吼:“你真是疯了,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男的?”
“还是路今这种人。”他一口将杯子里的酒闷了,用手指戳他的脑袋,“你忘了之前的事了?”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去捧着林早冬的脑袋钻研。
林早冬啪地把他手拍开,头又栽到了桌子上。
不一会就响起了细碎的呼噜声音。
“等会,你还没回去。”吕常绝望地摇晃着林早冬的肩膀,“我靠啊你别睡,林早冬你醒醒!”
“你醒醒!”
几分钟过后,桌子上又趴了一个人。
吕常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有把人弄醒。
他认命地将人拖到床上,卷起枕头打算去客厅凑活一晚。
刚打开房门,就和走廊上的小于对上视线。
“晚上好啊,吕哥。”小于一边说一边往他身后瞟。
吕常眼睛一眯,越看越觉得这人可疑。
爹的。
长得和瘦猴一样,果然和路今一样不是个好货。
全然忘记几天前还夸人精神能干。
他砰地把门关上,夹着枕头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停下来,面色不善地转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要下楼。”小于举起双手无辜道,“去趟港口。”
吕常从鼻子里重重一“哼”,退后几步示意他先走,眼睛盯着他像一个扫描仪。
直到他真的从正门出去,吕常才恢复了脸色,弄了床被子打算在沙发凑活一晚上。
只是翻来覆去,夜色成墨,大脑还是异常活跃。
吕常腾地坐起来,头疼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路今的名字。
“路今,出生于珠南市,据传父亲是知名大学教授,母亲是画家,书香门第。青年小生领军人物.....”
营销号的机械式配音将路今夸得天花乱坠。
“我呸。”吕常黑着脸点了个不推荐,在搜索框后加了“绯闻”几个字。
“盘点路今搭档过的几对cp…”这一篇视频堪称尖酸刻薄。
“甚至还被爆出过sl等诸多品行问题,去年有粉丝拍到其进医院,疑似那方面不行”。
这才对嘛。
吕常满意地摸摸下巴,将进度条拉回原地。
视频刚刚重新播放,大门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脸生的中年男人,大夏天还穿着制作精良的西装,后面跟着小于,提着一个行李箱,又背着包。
他走到吕常面前,上下打量片刻,在视频背景音中伸出手。
“你是林早冬的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