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跃觉得大家知道了彼此的秘密后,怎么说小邢同学也不应该再每天冷着一张脸对他,可他完全想多了。
邢如柯同志第二天早上依旧面色冷酷,好像前一天的交心完全不存在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是个奇才。
陈实同学选择坦白自己猥亵女同学后,公开在表白墙和BBS上道了歉,并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余白看见后觉得稀奇:“咦,他居然会承认做过这种事吗?你们怎么说服他的?”
池跃正在图书馆的自助借阅系统前排队,闻言神神秘秘道:“你猜。”
“爱说不说。”
“是小秘密啦,”池跃拿着借好的书让位置给下一个人,“快期末了,好好学习比较重要。”
既然陈实如约在公开平台对曾经的性/骚/扰行为道歉,那他也没必要再把具体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了。
“还有十来天才期末考试呢,”余白跟在他身后,“你元旦有约没?咱俩凑合着过了?”
池跃挑眉:“你学姐呢?”
余白哽了一下:“她们都有约了。”
池跃没忍住笑了出来。
余白满脸怨念:“我看见你笑得很开心了,池哥你没有心。”
“元旦我有约了啊,”池跃说,“我学长要搞聚会。”
余白顿时一张脸差点皱成苦瓜:“你学长怎么这么乐意聚会啊开学聚元旦也聚?”
“因为我们都觉得出去玩浪费时间,不出去好像又有点亏。”
池跃把借来的书放进书包里:“所以干脆直接聚个会好了。”
余白长叹一声:“没法理解。”
“你跟我去吗?”
“不去,”余白拒绝得很干脆,“我和你们学霸聊不来。”
池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去也好,在宿舍好好学习吧。”
其实他本来也没觉得余白能去,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句。
回宿舍前他顺路去了下超市,买了一塑料袋的零食,准备投喂室友。
邢如柯最近也进入了期末月的复习时间,每天一脸严肃地捧着本教科书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地背单词,焦躁指数肉眼可见地上涨。
池跃把两罐小酸奶放在中间的桌子上:“来喝点。”
邢如柯瞥了他一眼,把书放下,拿走了草莓味的。
池跃看着他把吸管扎进罐子里,鬼使神差地问道:“邢小哥,元旦你有约吗?”
邢如柯愣了一下:“什么约?我没谈恋爱。”
“我不是那个意思,”池跃笑了笑,“我一学长说要聚个餐,所以想问问你如果没安排的话和我去聚餐怎么样?”
邢如柯蹙眉:“你学长请你聚餐带我去干什么?”
是啊,带他去干什么?
池跃被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出门了你一个人在宿舍不会很孤单吗?”
“有什么可孤单的?”
邢如柯把酸奶喝完,丢进一边的小垃圾桶里:“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池跃本来没打算较真,这会儿倒来了劲,两手撑在桌上说:“大过节的就你一个人待着,说出去大家都以为我孤立室友。”
邢如柯垂下眼盯着那本放在桌上的书:“他们不喜欢我。”
“谁不喜欢你?”
“他们看见我就害怕,”邢如柯说,“你的同学,还有......”
池跃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之前的误会,现在误会没了,陈实道歉又挨了处分,没人怕你了。”
邢如柯似乎自嘲地嗤笑一声,把倒扣在桌上的书拿了起来,顺手戴上耳机,显然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池跃不死心,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直到把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地回过头。
他伸长胳膊,横跨过半张桌子把邢如柯的耳机摘了下来,眯着眼看他:“那就当陪我去聚会,行不行?”
他的指尖掠过邢如柯的耳廓,现在像燎起一阵火一样烫了起来。
“我......”
还没等他说完,池跃又毫无心理负担地放软了声音:“小哥哥,求你了。”
邢如柯同志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选手,被他喊得心里发毛,心虚地别开目光:“别他妈这么喊人。”
“不要,”池跃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小哥哥,你考虑一下嘛,不然我很没面子的。”
考虑个锤子。
邢如柯觉得胸口似乎闷着一团燥热,横冲直撞地找着某个缺口宣泄。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欲盖弥彰地用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我去洗澡了。”
池跃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颇为慌乱的背影:“你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我他妈。”
邢如柯揪着一件衬衫抬头,表情阴沉可怖,看得池跃心里一惊。
我靠,我室友不会想杀了我吧?
“我他妈答应你行不行?”
池跃觉得他不像是答应了一场聚餐的邀请。
而是答应了杀父仇人的不平等条约。
“如果你真的不想,那......”
邢如柯用食指隔着虚空点了点他:“闭嘴。”
“我......”
“你他妈闭嘴,”邢如柯说,“不然我揍你。”
池跃眨眨眼,十分乖巧地闭嘴低头学习,决定不再触自己室友的霉头。
邢如柯拿着换洗衣服落荒而逃进浴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慢靠着浴室的门站好。
方才还只是惊慌,可现在周遭静了下来,某处不正常的感觉便清晰了起来。
他近乎呻/吟地长叹一声,捂着脸蹲下身子。
怎么这么经不住考验,三两句话就被人撩成这幅德行。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四大皆空到大学毕业,看着自家室友和别人谈恋爱,然后体面地说一句毕业快乐,或有联系,或没有联系,就这样消失在彼此的人生里。
他以为会是这样的。
但开学第一天在宿舍看见池跃时,他就知道不可能会如此了。
邢如柯一直在有意地规避掉和池跃更亲密的关系,所有的接触都是点到即止。
他怕被人知道自己那点只敢在深夜拿出来细想的觊觎,甚至害怕池跃知道后会觉得恶心。
但人若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那便也不是人,成仙得道高升算了。
邢如柯把脸贴在墙壁的瓷砖上,等着热度慢慢降下去,可等了半天也只是那句有些软的“小哥哥”依旧阴魂不散地盘旋在耳畔。
这位池同学怎么这会儿直得和根小白杨一样,把他完完全全当成了好兄弟相处。
完蛋。
他自知逃不过,认命地深吸了一口气,唇齿间溢出一声刻意憋着却又压抑不住的闷哼,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
这样臆想着......确实是有些羞耻的。
池跃不知道自己到底又踩了室友哪个雷点,在桌子边坐立不安地待了半晌,却并没有听见浴室里有水响起的声音。
他有些担心,在卫生间门口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那个,邢同学,你——”
“有事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后,少年带着三分火气的声音响起,气息似乎有些紊乱。
“我没听见水声,怕你在里面出什么事了,”池跃说,“你没事就行。”
“你他妈。”
卫生间里的人咬牙切齿地缓了口气,补上一个字:“滚。”
池跃从善如流,立刻从卫生间门口滚回了桌边。
他用笔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思索起刚才邢如柯的声音来,总觉得哪里有一种违和感。
就好像小孩子做坏事被抓包后的恼羞成怒一样。
自己到底干什么惹到他了?